“也不单为乐器。您不早听到过商王无道,砍早上渡河不怕水冷人脚骨,看看他骨髓,挖出比干王爷心来,看它可有七窍吗?(6)先前还是传闻,瞎子到,可就证实。况且还切切实实证明商王变乱旧章。变乱旧章,原是应该征伐。不过想,以下犯上,究竟也不合先王之道……”
“近来烙饼,天天小下去,看来确也像要出事情,”伯夷想想,说。“但看你还是少出门,少说话,仍旧每天练你太极拳好!”
“是……”叔齐是很悌,应半声。
“你想想看,”伯夷知道他心里其实并不服气,便接着说。“们是客人,因为西伯肯养老(7),呆在这里。烙饼小下去,固然不该说什,就是事情闹起来,也不该说什。”
“那,们可就成为养老而养老。”
这半年来,不知怎连养老堂里也不大平静,部分老头子,也都交头接耳,跑进跑出很起劲。只有伯夷(2)最不留心闲事,秋凉到,他又老很怕冷,就整天坐在阶沿上晒太阳,纵使听到匆忙脚步声,也决不抬起头来看。
“大哥!”
听声音自然就知道是叔齐。伯夷是向来最讲礼让,便在抬头之前,先站起身,把手摆,意思是请兄弟在阶沿上坐下。
“大哥,时局好像不大好!”叔齐面并排坐下去,面气喘吁吁说,声音有些发抖。
“最好是少说话。也没有力气来听这些事。”
伯夷咳起来,叔齐也不再开口。咳嗽止,万籁寂然,秋末夕阳,照着两部白胡子,都在闪闪发亮。
二
然而这不平静,却总是滋长起来,烙饼不但小下去,粉也粗起来。养老堂人们更加交头接耳,外面只听得车马行走声,叔齐更加喜欢出门,虽然回来也不说什话,但那不安神色,却惹得伯夷也很难闲适:他似乎觉得这碗平稳饭快要吃不稳。
十月下旬,叔齐照例早起床,要练太极拳,但他走到院子里,听听,却开开堂门,跑出去。约摸有烙十张饼时候,这才气急败坏跑回来,鼻子冻得通红,嘴里阵阵喷着白蒸气。
“怎呀?”伯夷这才转过脸去看,只见叔齐原是苍白脸色,好像更加苍白。
“您听到过从商王(3)那里,逃来两个瞎子事罢。”
“唔,前几天,散宜生(4)好像提起过。没有留心。”
“今天去拜访过。个是太师疵,个是少师强,还带来许多乐器(5)。听说前几时还开过个展览会,参观者都‘啧啧称美’,——不过好像这边就要动兵。”
“为乐器动兵,是不合先王之道。”伯夷慢吞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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