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五日。
首出御世,肇开混茫。
就是这样书,现在只记得前四句,别都忘却;那时所强记二三十行,自然也齐忘却在里面。记得那时听人说,读《鉴略》比读《千字文》、《百家姓》有用得多,因为可以知道从古到今大概。知道从古到今大概,那当然是很好,然而字也不懂。“粤自盘古”就是“粤自盘古”,读下去,记住它,“粤自盘古”呵!“生于太荒”呵!……
应用物件已经搬完,家中由忙乱转成静肃。朝阳照着西墙,天气很清朗。母亲、工人、长妈妈即阿长,都无法营救,只默默地静候着读熟,而且背出来。在百静中,似乎头里要伸出许多铁钳,将什“生于太荒”之流夹住;也听到自己急急诵读声音发着抖,仿佛深秋蟋蟀,在夜中鸣叫似。
他们都等候着;太阳也升得更高。
忽然似乎已经很有把握,便即站起来,拿书走进父亲书房,气背将下去,梦似就背完。
远不及北京戏园里界限之谨严。其实呢,这也是殊与“礼教”有妨,——但他们既然是五猖,便也无法可想,而且自然也就“又作别论”。
因为东关离城远,大清早大家就起来。昨夜预定好三道明瓦窗大船,已经泊在河埠头,船椅、饭菜、茶炊、点心盒子,都在陆续搬下去。笑着跳着,催他们要搬得快。忽然,工人脸色很谨肃,知道有些蹊跷,四面看,父亲就站在背后。
“去拿你书来。”他慢慢地说。
这所谓“书”,是指开蒙时候所读《鉴略》。因为再没有第二本。们那里上学岁数是多拣单数,所以这使记住其时是七岁。
忐忑着,拿书来。他使同坐在堂中央桌子前,教句句地读下去。担着心,句句地读下去。
“不错。去罢。”父亲点着头,说。
大家同时活动起来,脸上都露出笑容,向河埠走去。工人将高高地抱起,仿佛在祝贺成功般,快步走在最前头。
却并没有他们那高兴。开船以后,水路中风景,盒子里点心,以及到东关热闹,对于似乎都没有什大意思。
直到现在,别完全忘却,不留点痕迹,只有背诵《鉴略》这段,却还分明如昨日事。
至今想起,还诧异父亲何以要在那时候叫来背书。
两句行,大约读二三十行罢,他说:——
“给读熟。背不出,就不准去看会。”
他说完,便站起来,走进房里去。
似乎从头上浇盆冷水。但是,有什法子呢?自然是读着,读着,强记着,——而且要背出来。
粤有盘古,生于太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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