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是家隔壁老雕刻师傅国彰仔。
国彰仔自幼小儿麻痹,行动不便,得靠两支拐杖才能行走,也是个罗汉脚仔,现年事已高,头发花白,趁着眼睛还行,收个没父没母小徒弟建兴仔,准备将来送他上山头。每天傍晚,打雕刻店门口走过时候,正好是国彰仔和小徒弟在凉亭仔脚就着残存天光吃晚饭时间;这时,灰头土脸师徒俩总是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从廊前走过,仿佛时间暂停几秒钟,待脚步声远去之后,才继续夹菜扒饭。菜脯⑧干在他们牙齿间被咬得滋滋价响。
其二是家对面老和尚。
老和尚上净下业,早年娶妻无子,后在厦门出家,辗转来到此地,现已近知命之年,和老雕刻师傅国彰仔样,趁着还能讲经诵课,也收个没父没母小徒弟克昌仔,准备将来承续法脉,兼管理寺院。克昌仔将来要接老和尚衣钵,这是确定事,至于管理寺院则不甚。在罗汉埔,并没有
每天傍晚,天顶①刚刚探出弯朦胧身影时候,矮厝巷也就跟着出来。
罗汉埔矮厝巷确实住着许多罗汉脚仔②:打铁仔、卖豆腐、搓草绳、补破鼎……每到黄昏时候,这些罗汉脚仔便有意无意地在自家门前窄窄凉亭仔脚③闲晃着,为就是用力看眼,放胆说几句肉麻话。
是喜春楼红牌酒女,陪酒也陪睡,卖唱也卖身。家住矮厝巷尾倒数第二间,年轻时便死丈夫,为养活公婆和抚养个人见人爱小女儿,于是在喜春楼挂牌接客。街坊邻居三姑六婆倒也觉得是老天作孽,情有可原,并不讥讽。
而那些眼珠子骨碌碌跟着转,嘴巴上还不时吐出几句憨话罗汉脚仔也并不专为刺激而来。他们都喜欢而痛恨自己;愈痛恨自己人,说出话也就愈无耻。
“啊,炉火烧烧在等你呢。”打铁仔天天想要打铁趁热,奈何只是头热。
“啊,你皮肤比豆腐卡④白,借摸下好呣⑤?”卖豆腐两排牙齿又歪又黄,齿垢厚厚像是抹层豆腐乳。
“啊,今晚换给你搓搓吧?”搓草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隔壁阿嫂听也要骂几句“夭寿骨⑥哦”。
“啊,来啦,用白糊仔⑦给你破洞补起来……”补破鼎话,就连他亲娘听到都得赶紧放下手边工作,老实念几声佛号替他消消业障。
矮厝巷人都不讨厌妖娇美丽,甚至觉得罗汉埔出这样个大美人儿是件挺骄傲事儿。那些罗汉脚仔也不例外,只是嘴上犯贱,看到从面前走过,全身上下就燥得厉害,深更半夜里起来冲凉水也时有耳闻,大有人在。
这些傍晚时分看热闹人群里,也有不吵不叫不随便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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