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琴?”丽月哈哈大笑,“那个地方大概也有口琴卖吧?人家说,阴间跟们这里样,什都有。定也有许多酒吧,死翘翘就到下面去当吧女去!要不然,越战打死那多美国兵,怎办?”
丽月笑得乱晃起来,两个大奶子战弹弹,她指着叫道:
“玻璃鬼!玻璃鬼!你和玉仔两人死,定也变成玻璃鬼。你活着是什货,死也是什货,想改也改不!”
把两串元宝拿回房中,搁在床上,然后到澡房去冲个冷水澡,把头发也洗干净。换上套新买衣服,条深蓝达克龙西装裤,件套头蓝白条子紧身衫。把头又长又硬桀骜不驯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还抿上些小玉发蜡。临走时,将那管蝴蝶牌口琴,插到后面裤袋里。经过丽月房门口,丽月吹声口哨,叫道:
“这身打扮,又去找郎客!”
母亲怀里叫道。丽月把将小强尼抱起来,剥开他开裆裤,在他那浑圆小屁股上咬口,恨道:
“你这个小野仔,小杂种,你要你阿母命啦!”
阿巴桑是个大胖子,性情异常急躁,爬上楼半天还喘不过气来,脸上汗水滴滴答答。她把手里对红蜡烛,两炷香,四五串锡箔元宝,还有大叠纸钱往桌上搁,便五十跟丽月算起账来,猛然才想起,今天竟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你给谁烧冥钱,丽月姊?”问道。
“给那个死鬼阿爸呀!”丽月叹息道,她提起串元宝来,窸窸窣窣地抖响着,“他在时候,天天向讨钱。死,梦里头还要向讨。不烧给他,害怕,怕他到阎王面前去告状。”
头也没回,跑下楼去,闯进外面世界里。中山北路上上下下,好像都落满白色冒烟溶液般,空气热得在闪闪颤动。赶忙掏那副宽边深黑墨镜来戴上。这副太阳眼镜,是个客人遗留在旅馆里五斗柜上,收起来,据为己有。白天在人群里,便戴上这副宽边墨镜,把脸遮去半。这样,即使碰见熟人,也可以装着没有看见,回避过去。
在中山北路乘上公共汽车,坐到车子最后排角落里去,汽车里很燥热,刚洗完澡,坐下来,身又湿。要乘到西门町,然后转到南机场去。母亲就住在南机场那边。有五年多,没有见到母亲。得到关于她最后消息,是她在南机场跟个开地下茶室
“丽月姊,你分半元宝给,钱给你。”掏出二十块钱来递给丽月。
“你又烧给谁啦?”丽月诧异道。
“烧给阿弟。”
“他也向你要钱?”
“他向要口琴,”说,“今天是他生日——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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