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他不能想象自己度曾经那样着迷过肖邦那些浪漫热情曲调。当然,那都是受吕芳影响。那时他们都住在曼哈顿西边六十七街上。吕芳那幢公寓房子里,住几个朱丽亚音乐学院女学生,拉拉弹弹,经常有人在练提琴钢琴。平常他也不太注意,有天傍晚,那是个温热仲夏夜,曼哈顿夜空刚刚转紫,他从爱因斯坦研究院做完解剖实验回来,身上还沾福尔马林药味。经过吕芳那幢公寓时,临街那扇窗子窗帘拉开,里面燃着晕黄灯光,靠窗那架乌黑钢琴头上,只宝蓝花瓶里,高高地插着三朵白得发亮菊花。有人在弹琴,是个穿着丁香紫衣裳,头长长黑发东方女郎,她侧影正好嵌在晕黄窗框里。肖邦那首降D大调,汩汩地流到街上来,羼进那柔熟夜色里。他伫立在街边,直听完那首,心中竟漾起阵异样感动。后来他认识吕芳,发觉她并没有他想象那美,她是个浓眉大眼、身材修长北方姑娘,带着几分赵燕儿女豪俊。而她所擅长,也并不是那类纤柔作品,而是肖邦那些激昂慷慨泻千里波兰舞曲。肖邦逝世百周年纪念,在卡耐基礼堂举行钢琴比赛会上,吕芳赢得项优胜奖,演奏就是那首气势磅礴《英雄波兰舞曲》。吕芳有才,但那还不是吴振铎敬爱她主要原因。跟她接近以后,他发现,吕芳原是个胸怀大志,有见解,有胆识女子。开始他也并没有料到他对吕芳,会那样往情深。只觉得两人谈得很投契,常常在起,谈理想,谈抱负。吕芳出身音乐世家,父亲是上海音乐学院名教授。她要追随父志,学成后,回国去推广音乐教育,“用音乐去安慰中国人心灵”。他自己那时也有许多崇高理想和计划:到苏北乡下去办贫民医院。他记得抗战后,曾经跟着他父亲到盐城带去义诊,苏北地瘠人穷,他看到当地人,水肿疥癞,烂手烂脚,真是满目疮痍。
那段时期跟他们常在起,还有大炮高宗汉,神童刘伟,三个人围着吕芳,三星捧月般,周末聚在百老汇上家犹太人开咖啡店里,那家咖啡煮得特别香,点心也不错,吕芳杯又杯,不停地喝着不放糖浓咖啡,高宗汉在本拍子簿上,画张中国地图,支红铅笔在那张秋海棠叶子上,杠过去,从东到西——那是高宗汉替中国设计铁路,从东北长春横跨大溪直达新疆伊犁。高宗汉在布鲁克林理工学院学土木工程,专攻铁道。他是个六尺轩昂东北大汉,家里是个地主,有几百头牛羊,思想却偏偏激进,大骂东北人封建落后,要回到东北去改革。他嗓门大,又口无遮拦,高谈阔论起来,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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