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找大神来,大神这次不给她治,说这团圆媳妇非出马当大神不可。
(于是又采用正式赶鬼方法,到扎彩铺去,扎个纸人,而后给纸人缝起布衣来穿上,——穿布衣裳为是绝对像真人——擦脂抹粉,手里提着花手巾,很是好看,穿满身花洋布衣裳,打扮成个十七八岁大姑娘。用人抬着,抬到南河沿旁边那大土坑去烧。
(这叫做烧“替身”,据说把这“替身”烧,她可以替代真人,真人就可以不死。
(烧“替身”那天,团圆媳妇婆婆为着表示虔诚,她还特意地请几个吹鼓手,前边用人举着那扎彩人,后边跟着几个吹鼓手,呜哇,呜哇地向着南大土坑走去。
(那景况说热闹也很热闹,喇叭曲子吹是句句双。说凄凉也很凄凉,前边个扎彩人,后边三五个吹鼓手,出丧不像出丧,报庙不像报庙。
,昏次。
(闹到三更天才散场。大神回家去睡觉去。看热闹人也都回家去睡觉去。
(星星月亮,出满天,冰天雪地正是个冬天。雪扫着墙根,风刮着窗棂。鸡在架里边睡觉,狗在窝里边睡觉,猪在栏里边睡觉,全呼兰河都睡着。
(只有远远狗叫,那或许是从白旗屯传来,或者是从呼兰河南岸那柳条林子里野狗叫唤。总之,那声音是来得很远,那已经是呼兰河城以外事情。而呼兰河全城,就都齐睡着(前半夜那跳神打鼓事情点也没有留下痕迹。那连哭带叫小团圆媳妇,好像在这世界上她也并未曾哭过叫过,因为点痕迹也并未留下。家家户户都是黑洞洞,家家户户都睡得沉实实。
(团圆媳妇婆婆也睡得打呼。
(跑到大街上来看这热闹人也不很多,因为天太冷,探头探脑地跑出来人看,觉得没有什可看,就关上大门回去(所以就孤孤单单,凄凄凉凉在大土坑那里把那
(因为三更已经过,就要来到四更天。)
七
(第二天小团圆媳妇昏昏沉沉地睡天,第三天,第四天,也都是昏昏沉沉地睡着,眼睛似睁非睁,留着条小缝,从小缝里边露着白眼珠。
(家里人,看她那样子,都说,这孩子经过番操持,怕是真魂就要附体,真魂附体,病就好。不但她家里人这样说,就是邻人也都这样说。所以对于她这种不饮不食,似睡非睡状态,不但不引以为忧,反而觉得应该庆幸。她昏睡四五天,她家人就快乐四五天,她睡六七天,她家人就快乐六七天。在这期间,绝对没有使用偏方,也绝对没有采用野药。
(但是过六七天,她还是不饮不食地昏睡,要好起来现象点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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