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康很尴尬。他不唱。但不知道自己是留在横枝上好呢还是回到岸上去好。后来,他就坐在横枝上,将身子靠在另根稍微高些横枝上,作出副舒适而闲散样子。“要晒太阳。”双腿垂挂,副懒洋洋样子。他歪着脑袋,半眯着眼睛,看着河水。
河水在树枝下涂涂流淌着。根柔软细枝垂到水里,几条身体秀长柔韧小鱼,会用嘴去吮那根枝条,会又个个首尾相衔地绕着那根枝条转着圈儿。偶然来阵风,那几条小鱼
子。
这时,杜小康倒希望他父亲杜雍和仍然瘫痪,然后,他撑只木船离开油麻地,去给他治病。但杜雍和已能立起,并且已能扶着墙走路。照理说,他还需治疗,但杜家实在已经山穷水尽,他不能再继续借钱治病。
杜小康还从未领略过如此深切孤独。
但杜小康毕竟是杜小康。他不能自己怜悯自己,更不能让其它人来怜悯他。他只能是傲慢杜小康,玩得快活杜小康。
当他听到对岸读书声、吵闹声,感觉到大家在他退学之后,切都如往常,并不当回事儿之后,他开始在河边大声唱歌。他把在文艺宣传队学那些歌,个个地都唱。唱遍,再唱遍。怕对岸孩子们没有听见,他爬到岸边棵大树上。这棵大树有几根粗粗横枝,几乎横到河心。他坐在横枝上,下子与教室拉近,就仿佛站到教室后窗下。他演过机智侦察英雄,演过英武过人连长。他依然记着桑乔在排练节目时话:“想着自己是个英雄,是个不起人,走步时,要大步流星,头要高高地昂着,望着天空,天空有云,你就要把自己想成你是个能够腾云驾雾人。谁能和你比呀,你是个英雄。英雄不想那些没用小事,英雄只想大事,想大事呀,就觉得自己忽然地比别人高大,高大许多,而别人在你眼里呢,明明是个高高大大人,就忽然地变得渺小。你要这看人,这看,就仿佛你站在台子上,所有人,都站在台子下。你想呀,你可不是个般人。你想到你不是个般人,你还不觉得骄傲吗?还能不激动吗?人激动,就会鼻头酸溜溜,眼睛就红,就模模糊糊地只看见人影……”他就这样唱下去,唱到高xdx潮时,他就会站在横枝上,用只手扶住在头顶上另根斜枝,真唱得让自己都感动。
秃鹤说:“杜小康在唱戏。”
大家都听见,不听老师讲课,就听杜小康唱。
“杜小康还那快活。”
孩子们就在心里佩服起杜小康来。
老师也不讲课,就等杜小康把歌唱完。但杜小康却没完没。老师就推开教室窗子:“喂,杜小康,嚎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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