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朴公,定照办。”
“唔——”朴公吟哦下,最后说道:“你老师生前,最器重你。他后事,你多费点心。至于他那些后辈,有什不懂事地方,你担待些,不要计较。”
“这点请朴公绝对放心。”雷委员向朴公深深行个礼便跨进汽车里去。
“赖副官,开饭吧。”朴公目送雷委员离开后,便吩咐赖副官道。
“是,长官。”赖副官连忙弯着腰做个立正姿势应道,然后蹒跚走过去把大门关上。
“下月二十五日,是你老师‘七七’。”
“是,朴公。”
“你老师那边打算在家里做呢?还是到寺里去呢?”
雷委员脸上现出难色,隔半晌,终于说道:
“此事跟家骥兄商量过。他说他们几个人都是信基督教,不肯举行佛教仪式。”
朴公回到院子里时候,冬日暮风已经起来,满院里那些紫竹都骚然抖响起来。西天抹落照,血红般,冷凝在那里。朴公踱到院子里角,却停下来。那儿有个三叠层黑漆铁花架,架上齐齐摆着九盆兰花,都是上品素心兰,九只花盆是式回青白瓷璃龙纹方盆,盆里铺冷杉屑。兰花已经盛开过,些枯褐茎梗上,只剩下三五朵残苞在幽幽发着丝冷香。可是那些叶子却条条发得十分苍碧。朴公立在那几盆萧疏兰花面前,背着手出半天神,他胸前那挂丰盛银髯给风吹得飘扬起来。他又想起半个世纪以前,辛亥年间,些早已淡忘佚事来,直到他孙子效先走来牵动他袖管,他才扶着他孙子肩膀,祖孙二人,同入内共进晚餐。
九六七年《现代文学》第三十三期
“哦——”朴公点头沉吟道,“那这样吧,那天由出名,在善导寺替孟养念经超渡好。下月也是仲默周忌,正好替他两人齐开经,仲默夫人也要参加。”
朴公说着,又歪过身子,凑到雷委员耳根下,低声说道:
“你老师打辈子仗,杀孽重。他病重时候,跟说常常感到心神不宁。便替他许下愿,代他手抄卷金刚经,刚刚抄毕。做‘七七’那天,拜大悲忏时候,正好拿去替他还愿。”
朴公说毕,赖副官已经把汽车叫过来送客,打开车门在那里等候着。正当雷委员要跨上车时候,朴公又招住他,把他叫到跟前,对他说道:
“还有句话,是你老师临终时留下来:日后回大陆,无论如何要把他灵柩移回家乡去。你去告诉他那些后人,定要保留套孟养常穿军礼服,他那些勋章也要存起来,日后移灵,他衣裳佩挂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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