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
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
恰似青黛杂成千块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这洪太尉独自个,行回,盘坡转径,揽葛攀藤。
约莫走过数个山头,三二里多路,看看脚酸腿软,正走不动,口里不说,肚里踌躇,心中想道:“是朝廷贵官,在京师时重捆而卧,列鼎而食,尚兀自倦怠,何曾穿草鞋,走这般山路!知他天师在那里,却教下官受这般苦!”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掇着肩气喘。
只见山凹里起阵风,风过处,向那松树背后奔雷也似吼声,扑地跳出个吊猜白额锦毛大虫来。洪太尉吃惊,叫声:“阿呀!”扑地望后便倒。偷眼看那大虫时,但见:
毛披带黄金色,爪露银钩十八只。睛如闪电尾如鞭,口似血盆牙似戟。
伸腰展臂势狰狞,摆尾摇头声霹雳。山中狐兔尽潜藏,涧下樟袍皆敛迹。
那大虫望着洪太尉,左盘右旋,咆哮口,托地望后山坡下跳去。洪大尉倒在树根底下,唬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那心头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响,浑身却如中风麻木,两腿似斗败公鸡,口里连声叫苦。大虫去盏茶时,方才爬将起来,再收拾地上香炉,还把龙香烧着,再上山来,务要寻见天师。又行过三五十步,口里呗数口气,怨道:“皇帝御限,差俺来这里,教受这场惊恐!”说犹未,只觉得那里又阵风。吹得毒气直冲将来。大尉定睛看时,山边竹藤里箴绞地响,抢出条吊桶大小、雪花也似蛇来。大尉见,又吃惊,撇手炉,叫声:“今番死也!”望后便倒在盘舵石边。微闪开眼看那蛇时,但见:
昂首惊讽起,掣目电光生。动荡则拆峡倒冈,呼吸则吹云吐雾。鳞甲乱分千片玉,尾梢斜卷堆银。那条大蛇径抢到盘舵石边,朝着洪大尉盘做堆,两只眼迸出金光,张开巨口,吐出舌头,喷那毒气在洪大尉脸上。惊得太尉三魂荡荡,七魄悠悠。那蛇看洪大尉回,望山下溜,却早不见。大尉方才爬得起来,说道:“惭愧!惊杀下官!”看身上时,寒粟子比滑灿儿大小。口里骂那道士:“叵耐无礼,戏弄下官,教俺受这般惊恐!若山上寻不见天师,下去和他别有话说。”再拿银提炉,整顿身上诏敕并衣服巾帻,却待再要上山去。
正欲移步,只听得松树背后隐隐地笛声吹响,渐渐近来。大尉定睛看时,但见那个道童,倒骑着头黄牛,横吹着管铁笛,转出山凹来。大尉看那道童时,但见:头缩两枚丫舍,身穿领青衣。腰间绦结草来编,脚下芒鞋麻间隔。明眸皓齿,飘飘并不染尘埃;绿鬓朱颜,耿耿全然无俗态。
昔日吕侗宾有首牧童诗道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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