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兽医举行鸡尾酒会,有一个顾客不该邀请的,就是厄古娄村的屠户,何雷斯先生。他是根深蒂固的欠债不还者,同时性格也丝毫不讨人喜欢。
何雷斯的肉店就在风景如画的厄古娄村大街上,生意是很不错的。但他的大部分交易都在邻近小乡村里,以及分散在那儿的几个农家附近。每当他自己出来做这些近村交易的时候,他的店则由他的太太与一个已出嫁的女儿来照顾。我时常瞧见他那一辆蓝色篷车,开着后车门,停在某一家农户前面,那农户妻子在那儿等着他切肉。他的肥胖身躯俯在砧板上切着,有时他也会抬起头来,让我在一瞥里看到了他那大警犬似的面孔与那一对忧郁的眼睛。
何雷斯自己也是个小农户。他在肉店后面弄了个小牛棚,饲养了六头母牛,每天出售牛奶。另外他还养了一些肉牛和猪,随后在他店前的橱窗里就出现了腊肠、肉饼、烤肉片等等。事实上,何雷斯似乎混得很不错,甚至有人说他在那一带购置了不少产业。但是,他欠西格的钱却极不容易偿还。
所有欠债慢慢还的人都有个共通之点,那就是他们要兽医的时候总是一刻也不允许迟缓。他们的牲畜一有问题,他们总是要兽医火速采取行动。“你会不会立刻就来?”“要多久你才会到我们这儿?”“你不会叫我们久等吧!”“我要你立刻赶来!”我经常看见西格拿着电话,听到这种口气时,前额青筋,bao涨,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在类似这么个情景里——比如星期日夜晚10点钟,何雷斯把西格请了去医牲畜的病——之后,西格愤然地把那一套“先礼而后兵”的讨债办法加在何雷斯身上。结果却依然不能叫何雷斯松一下荷包,反而使何雷斯的感情受了很深的伤害,因为他认为他是受到了虐待与侮辱。由那时候起,他开着他的篷车在乡村路上遇见我,总是向我瞪白眼。奇怪的是愈这样我们愈常碰面。
然而,还有些更糟的事。我与屈生经常去厄古娄村里的一家酒吧去喝酒。那儿环境很舒适,而所卖的啤酒又是符合屈生的严格标准的。以往我并没注意到何雷斯也常常占据着那同一角落,可是如今我一抬头就看到他那一对忧郁的眼睛,以不赞许的神色对准了我看。我也曾经设法忘了他,而专心去听屈生所讲的一些故事,但我总觉得何雷斯的眼睛老在看我。每次我发笑的时候总是突然收敛起尾声而掉头回顾,嘴巴里老觉得一阵苦味。
为了躲避何雷斯,我改坐那酒吧的隔间而不去那大厅。屈生真是个具有高贵气质的人,他也牺牲了自己的老习惯而随我到这完全相异的环境里来。这隔间部分铺着地毯,人们坐的是小圆桌,喝的是杜松子酒。不料,我的躲避并无效果,因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