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人(从不知他姓啥名谁),用肥皂水和柔软布清洗伤口和脓肿痛处,大大减轻疼痛,不禁流下宽慰泪水。泪水落下,和石头地板上鲜血混在块。
高烧减轻为隐约颤抖,但仍然吃不饱,愈来愈瘦。每天,在大寝室那头,舍监享用丰盛三餐。有十二个人当他们奴才,替他们洗衣服、洗毯子、擦地板,在用餐区备好饭菜,用餐后收拾餐盘。哪个舍监突然需要按摩时,就替那人脚、背或脖子按摩。他们得到回报,则是比们其他人挨较少打,得到些线扎纸卷小烟卷,和每餐残羹剩饭。用餐时,舍监围着石质地板上张干净被单而坐,以手取用丰盛菜肴:米饭、木豆、印度酸辣酱、刚煎好拉饼、鱼、炖肉、鸡、甜点。他们喧闹地吃饭,不时把吃剩鸡肉、面包或水果往外丢,丢给蹲坐在外围众奴才。众奴才露出副猿猴巴结神态,睁大眼睛,流着口水,等主人赏赐。
那食物香味,令痛苦万分。这辈子从没闻过这香食物,在长期吃不饱情况下,他们饭菜香,简直就代表已失去那个世界全部。大个子拉胡尔,每次用餐总喜欢拿食物逗弄,乐此不疲。他总会拿起支鸡腿,在空中挥舞,假装要丢过来给,同时用眼神和扬起眉毛引诱,邀当他狗。偶尔他丢来根鸡腿肉或甜糕,警告等着奴才把那留给这个白人,鼓励爬过去拿。见没有反应,不愿回应,他即向那帮奴才下指示,然后那批人即前来争抢,大打出手,同时发出那没有骨气邪恶大笑。
不愿爬过地板,接受那种食物,但身体却是每天、每小时愈来愈虚弱。最后体温再度上升,升高到双眼不分日夜都热得灼痛。要上厕所时,跋跋地走过去,或者因为发烧而走不动,只能爬过去,但上厕所次数变少。尿是暗橘红色,营养不良使没有力气,甚至连最简单动作——身体从边翻到另边或坐起身子——都要耗去许多有限宝贵力气,因而总是再三考虑才决定去做。夜以继日,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不动。仍想除去身上体虱,仍想洗澡,但光是这些简单事,就让难受、气喘吁吁。即使躺着,心跳仍异常地快,呼吸变急促,常伴随不自主轻声呻吟。就快要饿死,渐渐知道那是最残酷杀人方式之。知道大个子拉胡尔残肴剩饭可以保住命,但爬不到房间另边,爬不到他大餐餐桌边缘。而且,也无法望向别处,每餐,他都在垂死眼睛之下,大快朵颐。
常坠入高烧引起幻象,看到家人,还有在澳大利亚所认识而永远无法再见面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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