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呢?她感到他还在瞅着她,但是他神色已经改变。他想要什东西——要那个她常常难以给他东西,要她对他说:她爱他。不,她办不到。他比她善于辞令。他能说会道——她可从来不会。因此,很自然,总是他在说话;为某种原因,他突然会对此不满,并且指责她。他
到桌上。
她拿起绒线袜子,心中在捉摸:自从她上次看到他坐在这儿,究竟发生些什事情?她想起餐前换装;抬头望见窗外明月;安德鲁在吃饭时把盘子举得太高;威廉说些令人扫兴话;树上鸟儿;楼梯平台上沙发;孩子们尚未入睡;查尔士·塔斯莱书掉下来把他们惊醒——噢,不,那是她想象出来;保罗有只软皮表袋。她该挑哪件事儿去和他说呢?
“他们订婚,”她边开始织袜子边说,“保罗和敏泰。”
“也猜到,”他说。这没什可说。她思绪还在随着那首诗上下飘荡;他读完斯坦尼葬礼那章之后,仍然觉得精神振奋、胸怀坦荡。因此,他们俩默默无言地坐着。后来她想起来,她曾盼望他说些什。
无论什,无论什,她边想边结着绒线。无论说些什都行。
“嫁个有皮表袋男人,那有多妙,”她说。因为那就是他们俩共同欣赏那类笑话。
他嗤之以鼻。他对于这个婚约感觉,和他贯对于任何婚约感觉相同:那个小伙子可远远配不上那位姑娘。在她头脑里慢慢地出现疑问:那末,为什有人总是想要人们结婚呢?它意义和价值究竟何在呢?(现在他们所说每个字都是真诚。)说点儿什吧,她想,她渴望听到他声音。因为,她觉得,那个阴影,那个笼罩他们阴影,又开始出现,又在她四周包围拢来。说点儿什吧,她恳求他,她目光瞅着他,似乎在向他求援。
他默然无语,来回摆动着挂在他表链上指南针,正在思考司各特和巴尔扎克小说。他们俩身不由己地凑到块儿,肩并着肩,靠得很近,透过他们之间依稀存在墙壁,她可以感觉到,他思想像只举起来手般,遮蔽她自己思想;而由于她思路现在正向着他所厌恶、被他称为“悲观主义”方向转化,他开始感到烦躁不安,虽然他什也没说,只是把手伸向他额角,捻起绺头发,又把它放下来。
他指着袜子说,“今晚你是织不完。”那就是她所需要——那个正在责备她、严厉刺耳声音。如果他认为悲观失望是错误,那它可能就是错误,她想。将来总会证明,那对儿结合是不错。
“对,”她说,面把袜子放在她膝上拉平,“织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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