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女儿尽管对自己出生的国度一无所知,却似乎从那个国家遗传来了少花钱多办事的才能。这原是那个国家最有用处、也最受人欢迎的特点。这屋的家具虽简单,却缀满了小饰物。这些东西花钱不多,却表现了品位和想象力,因而产生了令人愉快的效果。室内诸物的安排从最大件到最小件,它们的色调搭配,高雅的变化和对比(那是通过节约小笔小笔的开支,再加上巧妙的手、敏锐的目光和良好的鉴赏力所取得的)都令人赏心悦目,体现了设计者的雅趣。因此,当罗瑞先生站在屋里四面打量的时候,就连桌子椅子都似乎带着一种他现在已颇为熟悉的特殊表情在征求他的意见:是否满意?
这层楼有三间屋子。屋子之间的门全部敞开,便于空气流通。罗瑞先生一间一间地走过,带着微笑观察着身边不同的事物所表现的同一副巧手慧心。第一间屋子是最漂亮的,屋里是露西的花儿、鸟儿、书籍、书桌和工作台,还有一盒水彩画颜料。第二间是医生的诊所,兼作餐厅。第三间因有天井里的梧桐而树影婆娑,叶声细细,是医生的寝室。寝室一角放着那套没人用的鞋匠长凳和工具箱,和在巴黎圣安托万郊区酒店附近凄惨的建筑物五楼上的情况很相像。
“真想不到,”罗瑞先生暂时停止了观察,“他竟会把这些叫他想起当年苦难的东西留下来!”
“有什么想不到的:”一声突然的反问使他吃了一惊。
这反问来自普浴丝小姐,那红脸膛粗胳膊的厉害女人。他跟她是在多佛的乔治王旅馆第一次认识的,后来印象有了改进。
梧桐树上的麻雀和屋前街角的回声都各按自己的方式存在着。
曼内特医生在这儿应诊,他的病家是他往日的声誉和悄悄流传的有关他的故事所唤醒的名声带来的。他的科学知识和他进行创新的手术实验时的机警与技巧也给他带来了一定数量的病家,因此他能得到他所需要的收入。
这个晴朗的星期日下午,在贾维斯-罗瑞揿着这个街角小屋的门铃时,上述种种他都知道、想到,也都注意到。
“曼内特医生在家么?”
正等他回来。
“我应当想得到——”罗瑞开始解释。
“呸!你应当想得到!”普洛丝小姐说;罗瑞先生闭了嘴。
“你好?”这时这位小姐才跟他打招呼——口气虽尖锐,看来对他并无敌意。,
“很好,谢谢,”罗瑞先生回答,态度温驯,“你好么?”
“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露西小姐在家么?”
正等她回来。
“普洛丝小姐在家么?”
也许在家。但是女仆却完全无法估计普洛丝小姐的意向,是会客,还是不承认在家。
“我在这儿跟在家里一样,”罗瑞先生说,“我自己上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