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封锁绳狠狠地碾横了。
趁这时候,帕跑到火车上,从拉娃挖的地板洞丢下糯米纸团,正中刘金福微张的病口。那是他跟花岗医生拿的美制金鸡纳树药,用糯米纸包妥药粉,骗刘金福吃下,说这是恩主公从肚子搓下来的神垢。但疟疾比巡察还毒,神药也控制不了病情,只有跟它逆抗。刘金福脾寒时,帕用绳子绕过灯柱,吊上来晒日头,或用热水掺上青草倒入地牢泡;要是刘金福烧热,挑冷泉很有效。事到如今,自觉将死的刘金福更懂得适时演说的时机和意义了,当火车带来人潮时,他讲出细微的讲词,不注意是听不到的。几天后,有位老人听出意思了,把话传开来,听者莫不激动落泪,从此老人们每天来这等这句话。“时代艰苦再久,也不会超过一条命。”刘金福重复说。有一天,牢窗被车底盘盖上时,他又准备演讲。但是,在那噪震的铁盘子宇宙中,有颗湿亮的星星不断地眨眼,降得好低呢!刘金福踮起脚,用一根前头分岔的枝条把九錾籽呈去。种子被拿走了,接着星星闭上,传来拉娃的啜泣声,且落下号啕的目汁。刘金福张口接下泪水,闭上眼,舌头不断地浪动。他大吼:“海,我看到海咧!”吓坏那些等着听演讲的老人。
火车最远到达海岸线,然后折回来,车木壳沾满了盐粉,连浓浊的煤烟也变得很咸。早班车入站,许多蝴蝶停在上头,用弯曲的小嘴管舔盐,吸饱后随黑烟往上盘旋,磷光浮散,最后稀释在蓝天。火车栖满拍动的蝶翼时,像长满毛的大马,十分俊俏。日头下,那丽妍不是东一块、西一区,是液状的。下车来的受训兵用手沾一些蝶粉,藏在衣领或信册里。等他们再想起此事,可能困守在某座盐味与战火都很咸的海岛,或涉过蚂蟥与河流都很汹涌的森林。那是被米军和豪州(澳洲)军玉碎前的清晨,他们衣领或信里飘出一只白蝴蝶,无忧自在,乘着轻风,逃向桔梗蓝的天空。
然而,在关牛窝的蓝天下,拉娃带来海上的故事。她说下第一句话,蝴蝶轰然漾开。这让火车在日头下显得苍老,聒噪冒烟。但故事精彩,报纸没得比。拉娃说,那些载满年轻士兵的战舰,成群地牵手出港,跳驰在海浪上。但是米军的船不是驶在水上,是游在海下,慢慢地跟踪在日本船后头,发射会冒白泡泡的“海豚”击沉船舰。船员都跳海逃生,海上漂着我们的爸爸、哥哥、姊姊、弟弟,手牵手大叫,像一畚箕一畚箕倒下去的垃圾,看哪!会哭的垃圾,会流血的垃圾,会挣扎的垃圾,怎么倒也倒不完。他们背着枪、戴头盔,无助地抱成了一团,在风浪上勇敢地唱“国歌”,沉入风浪下流泪地喊:“天皇陛下,万载。”全送给鲨鱼吃透透。
故事就像风散开了,钻进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