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入迷了,伸手要把莎韵拉出水,但她双脚绞着父亲,够不着。车厢外的人深深陷入戏中,冲上车救莎韵,门上锁,观众便从窗户爬上去,上半身趴在车里头,在外的两脚还踢踢蹬蹬地找支撑点。戴口罩的警防团冲上去,抓住腿把人扯落。那些人被送往车站内躺着,仍喊“我来救你,莎韵”,完全是中邪,直到警防团用沾了氨水的手帕捂住他们口鼻才清醒。广场的人,一半在看车厢的人演戏,一半在看靠近车厢外的观众在入戏,不时发噱。可是他们闻到一股淡淡味道后,眉头深锁,也被少数民族小孩的三流演技撼动,跑前去大喊:“我来救你,莎韵。”那味道是警手在车厢偷偷燃烧Rong流泻出来的味道。Rong是乌桕制的泰雅占卜工具,有钩状。巫婆把干燥后的山猪眼睛磨碎,喂孩子吃,让他们睡时看清楚噩梦面目。之后,用Rong在孩子的头上钩断一些头发,能捞走噩梦。把断发系在Rong上,又能增加它的功力。巫婆得知警手要以演戏的方式带回拉娃,送上自己占卜的Rong,要他连头发一起烧,能释放十几年来凝聚在上头的童梦。凡是闻后,会进入如真的梦境。
在车厢的表演区,拉娃要救到莎韵了,努力放开尤敏。尤敏也使力掰开拉娃的腿。她的腿就像锹形虫被黏住的大颚,被几近折磨,几乎听到骨头被撑开的声音。
倒是莎韵不够入戏,因为“独木桥”钩住她的衣服,不让她落水死掉。她愤恨地拧了“独木桥”,说了戏里不该有的台词:“放掉我,让我死掉。”在无效的情状下,她大力拍击桥身,又用牙齿狠狠地咬,只希望桥早点断。
那一刻,拉娃终于碰到“独木桥”了。这场戏,她始终要救“独木桥”,不是莎韵,便喊:“帕,你要被冲走了,醒醒呀!”没错,那“独木桥”是由帕扮演的。他身穿木头衣趴在两座椅子间,扮演中流砥柱的桥,努力地用一根手指钩着莎韵的衣服。
帕再也忍不住了,喷出肺里的Rong味道,大喊:“身为一根独木桥,也要坚持到底不断掉。”来个翻身,跳浪似的肌肉把整身的木头装给撑爆。帕一手捞了莎韵,一脚踹开车窗,人伏在窗台,大喝一声,目珠逡巡,把广场的目光都搜集来之后,嘶吼着:“看,我把李香兰带来了。”群众这时赏了价响的掌声,呼声不止,对跳下车扛着小女孩的帕拍胸。只有在远处观看的鬼中佐气得头顶冒烟,叫小演员们下车,令火车速速驶离。
第二日,警手摇醒睡在宿舍内的少数民族孩子,要他们到水龙头下洗脸,准备回山了。他点燃十几根火把,把火车大厅照得炯亮,点完名就要出发了。可是孩子们的火把很快熄了,他们才坦承,忘了用木头盖套住火把头,油挥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