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得真闹,刘金福流泪说。只见落英缤纷……
他拿布
窗户往外倒,砰一声,玻璃全破了,伴随着涌入的风,仓库尘埃乱窜。
“散了,我在这宣布九青团解散了。”刘金福突然觉得舒畅,“我名字有个金字,也未必要逼自己当黄金。”
刘金福说罢便走,留下八个老人愣着。他走出门外,闪过坑洞,跨入画线框的监牢把帕带走。帕不依,监视的国军士兵也不肯。刘金福赏去耳光,在线框画个门,拉着帕的手从门口走出,留下监视的士兵喊:“把门关回去呀!”刘金福拉着帕回家。走了一半,帕挣脱阿公的手,自行走。两人发生争执,帕走得快,多骂几句刘金福就溜了。刘金福肚里还有怨,越走越闷。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走入一条他久未拜访的小路。路尽头长满了葎草,这种草的叶片粗糙,当砂纸也行,容易剐伤人。刘金福曾把它的嫩叶当野菜,如今被剐伤也不忍苛责,谁会吃鲤鱼时骂它有鳞。他走过草丛,发出沙沙沙声,脚踝不久被剐花,渗出血珠。那个大石碑还在,上头的字迹更糊了。他摸了数回,好像有很多话说不出来,沉默了好久。
大石碑旁有几株遮阴的树,被白蚁窝占了。要是白蚁蛀太久了,直到内部,树会糜骨的,看似样子,一碰就瘫。他拿粗树枝把蚁巢刮除,发现有人在上头留字。数十棵杂树都有了言语。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
“花气熏人欲破禅,心情其实过中年,春来诗思何所似,八节滩头上水船。”
……
这刮出乐趣来了,他顺每棵树刮去。大部分给白蚁啃食,难辨字迹,即使字迹铁然,刘金福也没懂几个字。来到某树下,他从麻子皮的树干挑出一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顶着老花眼看,他懂得中有个是李字,心想,想当然耳这八字在说这株是李树。他往上瞧,缠着藤蔓的树上迸了一朵花,孤单一朵,是李花?还是藤蔓开的?他把细长的李枝拗弯,摘下花。花蕊白艳,朵瓣光瓷,味道有股淡雅,是李花没错,怎么只开一朵,季节也不对?刘金福躺在草丛中,寻找树上还有遗珠之花吗?眼神越过那些找不到线头的藤缠树,流云过天了。远处的昆虫鸣叫,仿佛它的肚里辽阔得藏了一座山谷。他真累,不久浅眠,梦却浓得要命的那种。他梦见沙洲上有百万株的甜根子草,白茫茫的絮浪。大风吹,教它们撒了阵势,草海沸腾,澎湃掩倒,唯有一盏路灯立在中间,忽明忽暗地闪。他穿西装,抹发油,口袋捎了块绣布,准备上工去擦灯了,走过草海来到那灯下,发现路灯竟是李树。
一树的盛宴花朵,李花开得好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