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老太太认为在葬礼之前让曼娘母女在曾家守丧七七四十九天,最为方便。所以在此四十九天一开始曼娘和她母亲就搬入了曾家。老太太吩咐把东院儿拨给孙家母女住,也供暂时停灵之用。在停灵的大厅之前挂着两个大油纸灯笼,上面各有一个大黑字“孙”,上面两张白纸条儿交叉贴上,挡住了字的一部分,用以表示这是孙宅的丧事,并且是在孙宅举行的意思。老太太指派几个男仆和几个女仆来帮忙,这样使母女二人办起事来便很容易了。这个丧礼,地方上人都知道是曾家的外亲,地方官及士绅都来吊祭。老太太让人在院子里设下祭坛,请和尚念经,超度亡魂。
在“双七”这些日子,曼娘始终穿一身白孝服,夜里她和母亲在灵堂帐幕后面夺灵。最初,在黑夜里,黑帐幕,棺材,那些蜡烛,她看来心中怕得颤抖,紧紧缩在母亲身旁。在白天,她们得照顾和尚的饭食,亲友的仆人送礼来时要赏脚力钱,以及其他一切一切的事情,所以她真是累得精疲力尽。可是她心里实在悲伤,四十九天整个丧礼的气氛,使她对父亲的死亡感觉得倍加深切。
曾老太太,经平亚的母亲同意之后,做了一件不同流俗的事情。那时平亚顶多是个未婚夫,曼娘认真说,还不算过门。但是老太太一心要使这个内侄的丧礼之中有“女婿”参加。在“开吊”的那一天,许多客人来吊祭,一定得有一个男人接待客人。最要紧的是客人在灵前行礼的时候,棺材旁边儿要有人还礼。夜里,平亚看见母女二个已经十分疲劳,他提说他要代替守灵。
曼娘自然是千恩万谢。有表亲家帮忙,丧事可以办得风光体面,真是存亡均感。再一个感激的理由是出丧之时,平亚要身穿女婿的孝,并且他已经代替她母女守灵,分担了母女的沉痛不少。她再感激的理由是父亲去世之后,寡母孤女,茕茕无依,家里添了个男人,心中极感安慰。再一件令她感激的理由,是遵照祖母的意思,平亚不再叫她母亲“舅母”,而改叫“妈妈”了。这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因为已经正式结过婚的女婿,这样叫起来还感觉不自然呢。还有再让她感谢的,是平亚为人正派大方、年轻、英俊、斯文。所以这两个人,男十八、女十六,都穿着白孝服,在“七七”居丧期间,每逢在早晨或在灵堂昏黄的烛光之中相遇时,曼娘的眼睛里总是湿湿的,谁也不能说那是守丧中的眼泪,是感激的眼泪,是悲伤的眼泪,还是幸福快乐的眼泪。
尤其是,曼娘听见平亚叫她“妹妹”,或是她叫平亚“平哥”的时候儿,她的芳心万分感动。因为她是曾家的表亲,不是同姓一族,所以不能与曾家的女儿同排位次而叫“大姐”、“二姐”、“三姐”,叫曼妹也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