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姐知道曼娘说这话是要免得羞惭。桂姐说:“你父亲去世之后,有个有人愿意穿孝,还把他的名字在你家在祖宗牌位上刻成孝婿。现在那个人病了,你连去看一下儿都不肯?”曼娘说:“我并不是忘恩负义,只是人家会笑呀。订婚是由父母依照规矩办的。若是我现在把贞洁淑静摆在一边儿,他躺在床上,我去看他,人会说闲话。我不羞死了吗?”“这倒用不着担心。这也不是幽期密约。当然没有别的男人在场。只有他母亲,你母亲,另外还有我。没有人会笑你。起来我
“你刚才梦见什么了?你刚才跟人说话,跟人辩论,说你没有做梦,说那个人是做梦。”
“我梦见我做了一个怪梦……后来由第二个梦中醒来,回到第一个梦里,那时火还没灭,地上还有雪……噢,我都糊涂了!”
这时,她的眼睛看到书房角儿上的观音菩萨像,那就是在梦里跟她说话的那个白衣女人的脸。她想起来刚才曾经过去仔细看过观音像的脸,而现在自己住的这所大宅子正像梦里的宫殿。
桂姐一个人来的,没带孩子,好跟曼娘密谈。因为这个话题太微妙,她得摸索着找个恰当的地方儿开始。
她说:“你的头发还没有再梳一次。今天晚上去看他时,你得打扮打扮。”
呢!”起身就去找。
“你刚才做梦了。没有什么走廊——这儿就是这么一个院子。”
“不会。是你刚才做梦吧。我要去找。”
黑衣女郎把她拉回来,向她说:“简直糊涂!做了一个傻梦,还这么大惊小怪的。我们在这儿,外面还下雪呢。”那个女郎更用力拉住她时,她又听见:“曼娘!你做梦呢。”她一睁眼,看见桂姐站在她旁边儿,在曾家的卧室之中,拉着她的袖子向她微笑。
桂姐说:“你一定太累了。”
曼娘装做不知道,问说:“去看谁?”
桂姐鬼笑一下说:“看他!你到北京来若不是看你的平哥,还看谁?”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别人向曼娘直接说是来看她的未婚夫。曼娘双眉紧皱,很难为情。她说:“我怎么能看他呢?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不是玩笑。我说的是正经话。由山东把你请来就是让你看平哥。不然干什么打电报?两人未成婚,平常自然是不见面儿,可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呀。”
“我若不见他呢?”
曼娘坐起来,迷离恍惚。她问:“你什么时候儿来的?是不是我让你等了很久?”
桂姐微笑回答说:“不很久。”她坐在曼娘身旁,拉紧她的胳膊。
曼娘说:“不要拉得这么用力,会叫我把梦忘光的。”
桂姐问:“你说什么?你到底醒了没醒?”
曼娘说:“你捏我。”桂姐依话捏她。曼娘觉得微微一疼,自言自语说:“这次大概真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