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儿。过了一会儿,木兰和阿眉只得脱下外衣,自己手里拿着。前面是美丽的乡野,有富足的村庄,高大的竹林。在一处竹林下,他们停下歇息,那儿的竹子高达四五十尺。
不久,他们走到一个村子,过了那村子,前面是一个渡口。渡船夫告诉他们再往前走两里有一个市镇,到那儿,若是运气好,可以雇得到车。他们接着往前走,不久,就看见一行行的难民,由东方与东北方往那个市镇走来。在那个市镇上,不论出多高的价钱,也雇不到什么车。因为洋车、摩托车、轿子、驮载的牛马,或是被军队征用,或是被前面的有钱人雇走了。但是荪亚还抱希望,他以为他们一到通往天台山的公路上,也许能找得到。
歇息了一会儿,他们又开始出发,加入了越来越多的难民群,虽然是离乡背井的悲剧,但是大家都有耐性,也都精神愉快。有时在这儿那儿,也看得见一辆洋车,拉着老母,或是有病的女人。有弟兄二人用一扇门板抬着老母,中间拴一根杠子,抬在肩上。有儿子背着母亲的,有父亲用一根扁担挑着两个筐子,一头儿是小孩子,一头儿是饭锅和铺盖。有一个病人捆在水牛背上走。
几千人的脚在跋涉前行,那么艰苦的跋涉前行,逃避可怕的敌人。但是他们的脸上有沉静的刚强毅力。没有什么人谈论过去;将来也是茫然一片;他们只想眼前的需要——比如,肩膊是否疲倦,到下一个市镇还有多远,今晚天气是不是够好。一个巨大的,顽强的,跋涉的人群,整个抛弃故国家园的人群,凭着不屈不挠的勇气,向前走,向前走,到中国的内地,重建自己的家。
木兰和她全家人和这人潮一齐向前进,都是奔向同一个方向。荪亚说他们一到了大路上,他看能不能雇到一辆汽车,即便付出荒唐的高价钱。但是,至少现在他们还得向前徒步而行。那天晚上,他们在露天旷野,和数百名别的难民,扎营过夜,用少数的毯子和衣裳遮盖着身体。
第二天,他们走到了一个小镇,幸而左忠看见一家的后院儿里有一辆手推车。荪亚进去打听,发现那个农夫刚从天台山去了一趟回来。荪亚劝动了他再推车去一趟,幸而人家答应了。这样,左忠就可以减少一部分负担,木兰跟女儿也可以轮流坐在手车的一边儿。一年以前,或者也可以说一个月以前,坐手车旅行,木兰一定觉得很有诗意,但是现在她以为,与其说是诗意的事,还莫如说是使人舒服的东西,是两条劳累的腿的救星。
现在他们靠近大道了。那天下午,他们看见路旁一个大概一岁大的婴儿,在死去的母亲身旁啼哭,母亲显然是因为肚内无食露宿在外而死的。木兰荪亚俩人没说一句话,同时走过去,木兰把他抱起来,放在手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