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又问:“危险不危险?”
立夫说:“最好你在这儿和妹妹一起住。为你手里这些条性命着想吧。”
木兰再没说什么。全家都笼罩在恐怖的气氛之中。第二天整天,莫愁和她儿子待在屋里,静静的坐着哭。木兰让荪亚去买四木箱橘子给前线士兵带去。
吃晚饭时没人说话,今天早晨每个人都在报上看到了惊人的消息,但是没人敢提。前线的战事是由开战以来最惨烈的。日本人宣称已攻下宝山,但是中国的报道是,还有一营仍在靠近吴淞的那个海岸城市抵抗中,不过已完全与外界隔绝。两天之后,一个生还者说全营战到弹尽援绝,全部牺牲。
在十点钟,一个穿着肮脏军服的青年人,戴着钢盔,显得蛮精明伶俐,走进饭店来,说车在等着接他们到团长的司令部。现在不可避免的场面来到了。在不断流泪之下,木兰和莫愁再三嘱咐肖夫,话说得那么简单,可是儿子就那么难以忘记。告别的话再三说,因为情无尽,意无尽。
立夫说:“你若打算看阿通,你最好也一齐去,我们明天晚上走。”
荪亚问:“为什么晚上去?”
“晚上安全。团长会派车去接我们。杨行离上海很远,普通车也不准到前线去。有副官坐车来带我们走。”
木兰坐着发愣。
她突然问:“立夫,女人也能去吗?”
前线了,这减少了亲戚聚会的欢乐。虽然没人说出口来,姐妹见面时的气氛则紧张而不轻松。暗香的儿子说也要去,但是叔叔荪亚说:“给曾家留个根吧。并且,你还年轻。”
问题现在是怎么把肖夫送到阿通服务的单位去。立夫费了一天的工夫办这件事。
傍晚,他回到饭店,告诉他们说:“运气不错——我找到的那个团长,是我的学生,几年前在北平跟我念书的。他太太住在法租界。我去看她,她帮着打电话给她丈夫。”
莫愁问:“他答应对肖夫特别照顾了没有?”
“他说了。他说尽量让他表兄弟俩在一起。”
最后,立夫叫儿子上车,别人随后进去。莫愁往车里窥探,肖夫伸出手来握母亲的手,车一开
“我想团长会让你去,不过对你不会很欢迎。”
“我听说妇女慰劳队也送慰劳品到前线去。”
“那又不同。她们是自己情愿冒险。”
荪亚说:“你最好不要去。冒生命之险有什么用?”“我儿子在那儿几个礼拜都不怕。我为什么怕去一夜?要走多久?”
立夫说:“大概来往要一夜。当然夜里灯光要很暗,而且走得很慢。”
木兰问:“他知道阿通在他哪一团吗?”
“他说他会立刻查出来。”
现在莫愁掉下眼泪来,因为儿子从军已经无可挽回了。
立夫说:“我带他到前线去。”
荪亚说:“你自己到前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