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解决。反正葛煌聪一年到晚躲在家里或烟馆吞云吐雾,没几个人见过他,见过他的人也不认得他了,烟鬼总是一天比一天消瘦,皮肤灰黑得像被烟火熏焦的田蛙,皮包骨,手脚四肢似柴枝,肚子往前突出,眼珠子虽大却茫然,仿佛迷路,迷路在只属于自己的出神快乐里。所以债仔陈豪能够轻易顶替。
事前倒花了少许工夫。陆北风把陈豪关在家里饿了三天三夜,迫他不断抽鸦片,抽得吐了又吐,吐光了胃汁便吐血,衰弱得不似人形,彻头彻尾像个烟鬼了。陆北风把债仔交给租界巡捕前,赎回他的女儿,让父女见最后一面,了结心愿,然后强押女儿到桂林嫁给一户农民,不准再回广州。债仔木然地踏进警察局,自首认罪,葛爷前来配合演戏,“父子”相拥痛哭一场,一边厢皱眉怒骂:“仔啊,你闯大祸了……”另一边厢掩脸自责:“爸,原谅儿子不孝……”
陆北才和陆北风站在旁边,北风低头装哭,北才则用上齿紧咬下唇,控制自己不笑出声来,亦忍不住疑惑凶案发生时发生了什么状况。他至今未见过葛煌聪,没机会探问,那鬼佬的屌是死前已经翘起,抑或因被杀而勃起?难道死亡使人亢奋?那鬼佬在断气的一刻,在笑吗?什么样的笑容?
陆北才脑海忽然冒出一对眼睛,深邃的蓝,蓝得深不可测,但眼睛并非直望他而只在背后。他不是看见这双眼睛,只是感觉到,强烈地感觉到,他低头拉车,眼睛在背后愈贴愈近,愈盯愈近,终于牢牢地贴在他的背上,像太阳令他感到火烫。好多回了,远离了那对蓝眼睛,他更渴望正视这对眼睛,但不敢,担心一转脸,它们马上消失无影。
陆北才忽然非常想念香港。
不久后,陈豪遭判刑枪毙,葛爷在家草草办了丧事,在亲友和门生眼前演了一场哭丧假戏,葛煌聪从此足不出户,反正有大烟可抽的地方便是他的天国。
陆北才到广州已经七八个月了,其间有朋友从香港前来省城,他绕圈问及有没有听过鬼佬被打的事情,但避开张迪臣的名字,他答应过他,绝口不提,亦不愿意提,一提便心痛,似仍能感受到张迪臣打在他脑门的那记火辣辣巴掌。朋友都说没听过,报上没说,收音机没说,唯一知道的是近几个月香港警察抓走了不少帮会分子。陆北才不禁陷入迷茫,仿佛一切只是幻觉,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情。没有那夜的拉车,没有圣佛兰士街的打斗,没有被敲头倒下的英国大胡子。那么到底,有没有张迪臣这个人?他在香港真的遇过他?若不曾遇他,现在自己怎会身处广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陆北才打从心底希望一切确是幻觉。没有张迪臣,没有仙蒂,没有药王坚和余连长,没有阿娟,没有七叔,让一切回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