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干净衣服,喝完一钢杯的热姜茶,古阿霞有了体力,拿出脸盆与汽化炉煮晚餐。汽化炉不是积碳,就是有点摔坏,煤油出汽量小。晚餐延后了,古阿霞有了闲暇观察旅馆:椭圆腹腔的空间、环状肋骨、对坐铝椅,还有弥漫油渍的铝皮墙,怎么说都是未来主题式的鲸鱼旅馆,从强化玻璃看去的窗景是海中宁静般狂摇的冷杉与箭竹,好安静呀!
“鬼终于跟了上来,走得很可怜。”小墨汁趴在窗口喊,她从棱线就喊有几只鬼跟来。
没有人相信。鬼都被台风吹回坟里,哪有空出来喝西北风。古阿霞
挡不了雨。不太会搭帐的猎人布鲁瓦,眼见它被风吹到树上还不慌张。这下子,素芳姨得做最坏的打算,大家脱光衣服挤一起,男女分开,裸体躲进防水塑胶套可以借彼此体温取暖,度过台风夜。
古阿霞面有难色,小墨汁马上反对,说:“会被臭男生看到。”
“谁想看你这块洗衣板。”赵坤反驳。
“就是你偷看我尿尿,还大笑,你说有没有啊!”小墨汁趁势进攻。
“那是不小心的。”赵坤解释,几天前在屯鹿池草坡,起了浓雾,小墨汁在远处小便,不料一阵风把雾都吹干净了,山头出现了她蹲在地上尿尿的背影,还蹲着横行找位置躲。赵坤见着,笑岔了,现在说出来也笑得像是被加入盐巴的汽水降乩了,让古阿霞与素芳姨脸色一沉。
“这附近有个美龄山庄,可以去住,不过有点路途,”素芳姨说,“这间山庄是七彩湖到南湖大山之间,唯一的五星级山庄。”
听到有豪华的山庄避风,大家套上雨衣出发。他们爬上棱线时,狂风吹,脸肉成了被擀开的面皮,鼻子倒了,眼皮张不开,脚抬得起却放不下,雨衣着魔般乱叫。小墨汁哭了,说想回家。古阿霞把背包交给帕吉鲁,决定背人走。她的背忽然轻了,误以为小墨汁被风吹走了,急着回头瞧,是布鲁瓦把人塞进了他的原住民背笼。背笼的纪录曾装下王武塔山最重的百斤山猪都没问题。
半小时后,风雨稍歇,在四百年的铁杉下,一个长椭圆的铁皮屋出现在众人的头灯前。落队的古阿霞靠在冷杉下快陷入失温,走不动,血都凉了,眼前有座铁皮屋都没多大吸引力。一路用“只剩下100公尺”蒙骗她鼓起勇气攻下假山头或到达营地的素芳姨,怎么样都动不了古阿霞。
“撒泡尿,让自己热起来。”素芳姨说。
古阿霞朦胧中,感到双腿热起来,自己也撒起来,流下的热尿使麻痹的肌肉有了知觉。这时候,她才惊觉第一泡的热尿是素芳姨跨坐在她腿上拉的,让腿苏醒了,古阿霞站了起来,走了百公尺,屁股被帕吉鲁托上了离地1公尺的旅馆大门。这旅馆是架高的日本建筑,高得不像话,也没有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