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记得这次的行刑之路,循着森铁旁的桧木制水道,前往咒谶树林。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吊死黄狗,古阿霞制止不了,将刑场定在咒谶树林。戴着嘴套的黄狗一路自愿跟来,它的膀胱永远能挤出尿水面对路边花草,不晓得什么叫作厄运。
在某段铁道,分道扬镳的桧木水道往山径而去,不远处立了旧木牌。木牌爬满了苔藓,用日文与中文杂混地写“立入禁止、冤魂缠身”。原本叽里呱啦吵不停的小学生瞬间安静下来。
“有骨头。”赵旻指着木牌底下,那有一堆长苔的骨头,刻意堆放,有些鼻腔较长的颅骨看得出是黑熊或水鹿,但有些头颅看似小孩的,大家有点吓坏。
“那是猴子的。”古阿霞说。
“是人的吧?”几个孩子大喊。
“别杀它。”古阿霞赶紧阻止。
“你们当中有个人点头,我会这样。”布鲁瓦用番刀削掉带来的香蕉茎,用那儿分泌的汁液沾了混合茄冬与血桐等树木烧成的粉末,涂在朱大妈伤口。这是巫婆交代的治疗方法。
学生们期待巫婆药涂上,生命便发亮。朱大妈却安安静静地闭上眼睛,呼吸轻缓。“嘘!它睡着了。”有个孩子要大家安静,瞬间朱家的声响都没了。直到天明前,学生们轮班用手帮朱大妈止血,他们蹑手蹑脚走路,比手画脚讲话,在走廊用桌子拼成床,裹着睡袋与棉被对抗十月的冷温。
凌晨六点,东方天色深紫透青,屋檐滴着整夜湿气凝聚的水滴,王佩芬匆忙地从雾中风景挤出轮廓,来到了校园。她沿走廊跑,泥泞的鞋子害她不小心撞到了学生的桌子床,学生们醒来,起身去看,发现轮到看顾的人早已抱在朱大妈身上睡得很熟,它也是,不再流血了。
“我发现我身体里的恶魔了,”王佩芬拉着古阿霞到一旁,“你要帮我。”
“好,那回去吧!”这意味着死刑解除。
“不行,继续前进。”赵旻他看见黄狗对着头颅撒尿,狗的表情非常舒泰。他对黄狗又多了点恨。
他们继续往前走,地上留有一条当初开发森林的生锈铁轨,大部分已经朽毁。湿气越来越浓,得穿上雨裤,防止腰部以下被路旁植物的水珠打湿。在他们眼里,正一步步走向了鬼的地盘,台湾桫椤枯萎的长柄仍垂在主干像鬼穿裙子,鸟巢蕨散发阴森
“你还好吧?”
“真的,你要帮我,我月经没来了,我肚子有了。”
疲惫的古阿霞没有听清楚,可是王佩芬把她的手臂抓青了,用五个指尖捏得死死。不知怎么的,她有点慌躁,而且被身后小学生的巨大哭声干扰了。
朱大妈不流血是它刚走了。这是一堂通宵的课程,除了死亡与安息到来,奇迹没来。小学生最后大哭,深爱的朱大妈永远醒不来了。
学生们投票表决,吊死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