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感谢谁,我喃喃地说,也可能是在心里说:“多好啊,幸亏我在战场上没被打死,能活到今天早晨……”
四周都变成湿漉漉的、充满着具有生命活力的水分。树叶片片向下低垂着,依稀可以听到一滴一滴的水珠,簌簌地滚落到地面上、沙土上、奥巴里哈河的河岸上、黄色的斧柄上,以及灰不溜丢的背包上。小草柔顺地倒伏着,花朵低低地垂着,雪松的针叶,叶尖朝下地倒悬着,像梳理过似的。河对岸稠李的穗条都擀成棉絮一样。小伙子们靠在将要熄灭的篝火旁边缩成一团,两条腿蜷到了胸口。两条狗站起身子,开始伸起懒腰来,张大着筋条凸突的嘴,尖声地打了个呵欠。
“呵,你们这两个可恶的东西!”我并无恶意地埋怨它们。“嘴巴要撕破了!”
库克拉表示歉意地摇了摇尾巴,把嘴闭上了。塔尔桑用足劲尖嘶了一声,打完一个又香又甜的呵欠,开始抖擞身子,撒出了一些沙子和毛。我把它从篝火旁赶走,然后脱下橡胶长筒靴,把靴里两块潮湿的包脚布晾在棍子上,就挽起裤腿下水蹚河了。两条腿像被冰钳子钳住了一样,胸口下面感到一阵酸痛,透不过气来,直想恶心。但我还是慢慢地蹚过河去,割了一大抱茖葱回来。我把茖葱扔在篝火跟前,穿好靴子,这时我瞥见:在邻近的苏尔尼哈河上游的一个地方,太阳正从一个隆起的浅滩后边、森林后边、接近原始林带的地方,显露出来。还没有一丝光芒像针穿透熟羊皮似的穿过原始森林,天际已经渗现出一个与天穹齐宽的凹陷,天空深处的鱼白色渐渐地融化着,融化着,终于显出一种淡淡的、晶莹透明的蔚蓝色。在这蔚蓝色的空间,用肉眼或者凭另一种更加敏感、更具有记忆力的视觉可以感觉到一股暂时还有些怯生生的、力量不甚充沛的温暖。
森林、灌木林、草丛、叶子,四周的一切逐渐洋溢出生机勃勃的气息。苍蝇开始飞来了,甲虫和天牛又重新在树干、石头上啪哒啪哒地撞得直响;金花鼠在露出水面的枯树干上用爪子洗完脸以后,就无忧无虑地跳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星鸟到处在啼鸣;我们那堆冒着烟、快要熄灭的篝火又开始旺起来,劈劈啪啪地响了一次又一次,柴火自动地爆着,燃烧起来。篝火突然声音很大地爆了一次,惊起了近旁河柳后面一只什么动物,它打着响鼻,笨重地窜到一边去,弄得石头轧轧作响。两条狗立即冲进灌木林去,争先恐后地狂吠,碰得灌木上的露水纷纷滴落下来;一只矇眬欲睡的猫头鹰在河柳上摇摇晃晃,拍着翅膀飞起来,但是没飞多远,就啪的一声落到河那边的青苔地里去了。
“是驼鹿,笨蛋!”柯利亚抬起头来,一面擦着那被蚊子叮肿的嘴唇和惺忪的睡眼,一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