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有气无力地把被子拉到了胸口,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上面压得又厚又重,她感觉到了骨节里和肩胛骨下面的疼痛、头脑里在打旋,于是微微翕张着凝着血块的、转成黑色的嘴唇,问出了普天下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人都会问的一个问题: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大叔的一只眼睛动了一下,消失了,不再发亮,又过了一会儿,她那迟钝的意识若有所悟,竟害怕了起来——原来这只眼睛对她眨动了一下!
“你是在这个世界上!”她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沙沙响着、活动着,嘴里流进一股又酸又甜的东西,流过她整个疲惫的、被高烧烤灼着的内脏。“你就当做是在疗养地疗养吧!”陌生人已经完全是精神饱满地对她说道,一面用一块柔软的东西替她擦干净那失去光泽的、干裂的、被酸饮料螫得生疼的嘴唇。
阿基姆兼做“医生”、护士、保姆、护理员——集一切医疗职务于一身。他好长时间也没能习惯这医院的气味和生旺了火的小屋子。罗兹卡对于这种呛人的气味更是无法忍受,它喷着鼻子,打着喷嚏,把药味从身体里赶跑,沉重地叹息着,在炉子旁转来转去。于是阿基姆把它关在屋里以代替闹钟的用途。
艾丽雅已经恢复到能够清楚地看见一切,甚至能开口说话了,她带着一种神志恢复后幸福的感伤神情说道:
“小……狗!”她伸出手去想抚摩罗兹卡。
罗兹卡像通人性一样,也含情脉脉地望着生病的姑娘,甩动着高傲地卷起在尾脊上的尾巴,但始终没好意思走上前去。阿基姆抓着狗的头皮,把它推到木床前面。艾丽雅颤颤巍巍的手指碰到罗兹卡身上清凉的、柔软的皮毛,手掌心感觉到了那完全不是尖形的耳尖上轻轻挠手的茸毛,她好像是摆脱了什么束缚似的,含着眼泪喃喃地说着:
“小……狗……!”
罗兹卡舐着姑娘的掌心,柔顺地在木床边上躺下,狗嘴枕在向前伸出的爪子上,忠实地对病人望着。打那以后,它只要从外面一回到屋里,就在老地方躺下,对她看着,有时候打一个盹儿,但只消听到木床上有一点动静,立刻就会张开眼来。它舐着睡在地板上的阿基姆的脸,把阴湿的鼻子凑到他耳朵跟前,于是声音很大地打起喷嚏来。病人醒了,她要人帮助解手。“难道不管动物还是人,只有女性才知道女性吗?”阿基姆困惑地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高兴。他就像医院里的护理员那样,话说得很多,而且老说笑话,逗着艾丽雅就像逗孩子似的,这样,他总算把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和照料服侍的人之间必然要产生的那种窘困不便遮掩过去了。但随着艾丽雅日趋康复,脑子越来越清楚、看得越来越真切,那种不自然和困窘就日见其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