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怎样都躲不开!”说着说着,竟然嚎啕大哭,不断用拳头捶向地面,像孩子般哭得撕心裂肺。
阿冰倚着房门框,一味用手背拭泪。
她父亲在哭嚎里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其实是可以躲的……结婚以前她去批八字,相士说我命里克妻,又天天杀狗,嫁给我,就算不死亦难逃大病。长辈都劝她算了,然而她坚持……唉,她说心甘情愿替我挡煞……”
停顿半晌,她父亲边搓揉着眼睛边把话说下去:“相士说可以替我们开坛消灾,可是我们没钱。相士又说婚后三年内如果洗手不干,又多做善事,或许灾祸不至于出人命。但我们很快有了你兄,之后再有了你,怎么可以说停就停。其实现在想一下……当时也并非停不了,只是舍不得停,杀狗的利钱大啊……”
阿冰觉得茫然。她母亲临终说:“都是命啊!”但眼前明明有其他路可走却不肯走,难道这样的选择亦是命中注定?如果她母亲当年不嫁,她父亲毕竟会娶另一个女人,后来病的死的便很可能是那女人,那么,她母亲的决定不是等于救了那个女人,改变了她的命运?那么,又是谁令她母亲选择嫁给屠狗的男人?是不是曾经有某个人说过某句话,影响了她母亲?是否所有人的命运都操纵在别人手里?到底世上有没有事情真的能够全由自己决定?她愈想愈糊涂,以及无力,感觉处处皆有不可猜透的天意,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在“替天行道”。
第二天早上,何福没看阿冰半眼,父女之间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匆匆吃过粥,何福站起来推门离家,却被阿冰从背后喊住。她说:“爸,等我。我也去。”她昨夜想得很清楚了,杀狗会有报应,但不尽孝道同样是作孽,反而如果老天爷知道她孝顺,肯定愿意在功德簿上多记一笔,加加减减下来,不见得吃亏。说不定杀狗亦是天意安排,她母亲走上这条路,她走上这条路,都有天命,无论结局如何,顺着眼前路走下去便是了。
对于阿冰的心意,呆立门前的何福没说好,却也没说不好,眼里尽是犹豫的怜惜。阿冰手脚利落地把桌上碗筷收进厨房,何福跨步出门,她默然跟在后面步向狗棚。
狗棚是露天的院子,六七个铁笼困着二三十条土狗,不知道是因为阿冰是陌生人,或者因为她是年轻的女人,吠声嘈切得山摇地动,阿冰觉得自己才是将会被宰的对象。七月的闷空气锁困着浓浓的血腥味道,地上更是血渍斑斑,阿冰勉力咬住嘴唇压下恶心呕吐的冲动,脸色苍白得几乎晕倒。她父亲捡起一块石头扔向铁笼,骂道:“叫叫叫,叫你老母!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烧死你们这帮狗杂种!”
开工了。何福执起一支长木棍,棍端系着绿色的绳网,他弯腰用左手略微拉开笼子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