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喉咙已被芋条哽住。阿冰笑道:“快!等你回来才上菜!”然后往前踏步,他无奈侧身让道,阿冰在他面前走过,衣上发上飘起一阵淡淡的烟火气味,呛进他的鼻子里,令他猛然醒悟,这不是河,这不是船,这是菜馆,这是厨房,这是活生生的眼前现实,柴米油盐,恁谁都脱离不了。
阿冰走向廊道尽头的木门,伸手推门,却忽然背向高明雷,轻声说:“那晚我头痛,所以先走。没事了,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高明雷顿然安心。他明白,确实就这样了。她没有把事情告诉金牙炳,也不会告诉金牙炳,那天的事情到此结束,纯粹是一回谁都没想过会发生的小小的意外,也幸好没有发生。活到三十六的年岁了,他只认定要让蜀联社在九龙寨城外面扬名立万,他要做香港的雷大爷而非只是寨城的雷大爷,绝对不可以因一时失神误了江湖正事。他非常感激阿冰的识大体,她用一句话让事情变得有头有尾,干脆果断,不愧是汕头九妹。
其实“就这样了”是阿冰说给自己听的。那天傍晚不远不近地走在高明雷的脚步后面,海上的吵闹聒噪传入耳里,妇人的咒骂,孩子的嚎哭,然后是探射灯直直地照过来,照到高明雷身上,亦照到她的脸上,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慌,仿佛走到夜路里遇鬼,不,仿佛她才是鬼,在道士的照妖镜下露出了真身原形。阿冰侧脸望向高明雷,高大粗厚的背,一颗心马上怦怦隆隆地震动,可又觉得如此地不真实,明明这么近却又似隔了好远好远,只有自己确确切切地站在强灯里,孤立无援地站着。有那么一刻的冲动,她想快步朝前走去,紧紧地抱住他,认真地感受安全的温暖。
然而也就只有那么一刻。阿冰没有迈开步伐,因为有一道声音像一堵厚墙把她重重围住:何必呢?既然你已经决定跟他以兄妹相待,何必再想其他?你已经选择了,如同你当年选择了阿炳,你选择了孩子,好的坏的,都是你选的,也就认了吧。选择了一些,就必须舍弃另一些,只选不弃,最后有的必然只是烦恼。或许生命最困难的决定并非选择而是舍弃,最难过的也并非选择而是舍弃,可是也唯有舍弃才对得起最初的选择,一旦违背了,便无法原谅自己。
阿冰回头直望探射灯,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让强光照射,眼前一阵眩晕,她晃了一下,勉强定下神来,叹一口气,心里凄然却也释然,之后,转身,头也不回地沿着海边向湾仔的方向走去,那里有她的夫,她的孩,她的家。她的最初。先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趟防避不及的迷途,迷途上的风景有过便好,遇过了亦是运气,兜兜转转,迷途不要紧,重要的是终究懂得回家。
所以今夜此刻她推开菜馆厨房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