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恢复如常,金牙炳照旧在陆北风身边“做跑腿”,也照旧在女人的床上浪荡,而阿冰照旧不问不提,倒是外头的世界已不如旧。
几个月过去,阿冰诞下第三个孩子,感谢老天,是个女孩,取名纯芳。一年后,一九五〇年,朝鲜战争爆发,美国对香港禁运;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伦敦宣布两国正式建交;数以万计的国民党残兵旧将拥入香港,挤住到调景岭山头;“14K”头目葛肇煌把堂口总坛从广州移到香港,打出了自己的地盘;一个名叫李嘉诚的潮州商人创办“长江塑料厂”,开展他的工业和贸易生意。时间仿佛比先前走得更快,更不容易追赶。然而无论世界怎么变动,每天夜里,巷道之间依然准时传来最后一班电车的“叮铃铃……叮铃铃”的响声,收更了,司机习惯沿途拉铃,提醒车厢里看不见的乘客下车,孤魂野鬼必须自寻归路,其他人的帮忙总有尽头,人间地下,生死幽冥,唯一能够依靠的都只是自己。
当电车驶过,巷道野狗吠声不绝,那么固执,那么顽强,那么熟络,像在应和着铃声,又似老朋友们前来对汕头九妹道晚安。阿冰望一下街外,把窗户闩紧,替三个孩子盖好被子,返回房间躺到金牙炳身边,每天夜里,就这样,沉沉地睡了一觉又一觉。
[1]意为: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