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生怎样艰难,我们一起来面对。玉秀不再窒息了,她身体内部的孩子不再窒息了,我也不再窒息了。从窒息当中返回自由的呼吸足以保证一个人的淡定。玉秀是这样告诉我的,天无绝人之路;我则对玉秀说,天无绝小说之路。
时光从来都不能倒流。我所见过的时光倒流只有一次,那在电影《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上。这部天才的、流光溢彩的无厘头让我震颤。我想说的是,任何人都不具备超现实的力量,我更不具备,但是,没有电光火石,仅仅依靠“活下去”的愿望,时光真的倒流了。在我的写作生涯里,这是虚构所授予我的最高奖励。我没有获奖感言,只有心平气和。
4个月过去了,最终,我把遍体鳞伤但依然活着的玉秀带到了贾梦玮的面前。这不只是一部作品的完成,我愿意把它看作自己的成长。我说“成长”可不是一句空话,它有非常具体的内容。——作为一个小说家,我对想象力有了一些修正性的认识。
毫无疑问,想象力是最神奇的孩子,他白衣胜雪,光芒四射,万千宠爱在一身。我爱他。但是,即便如此,我依然要说,你不能为所欲为。在任何时候,为所欲为都意味着邪恶。哪怕你正在做一件最为正确的事情,你也不能侵犯一个普通人——比如说,我——最基本的、最日常的情感。你不该无视我的感受,无论我多么爱你。你没有资格让我臣服。如果你太过分、太骄横,那么孩子,你坐下来,我想我们该谈一谈了。我想和你谈一谈权力,——你究竟拥有多大的权力?你的权力该不该受到制衡?
其实,问题的核心在于,小说家究竟该拥有多大的权力?作家在他所虚构的人物面前可以不可以为所欲为?严格地说,这不是我“思考”得来的问题,不涉及“形而上”。向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是一位年轻的乡村姑娘,她美丽、轻浮、虚荣。她叫玉秀。她是第一个向我提出质疑的虚构人物。是她,让我真正面对了人类的基本情感。同样是她,让我真正面对了人类架构性的基本常识。可以说,我塑造了玉秀,玉秀也再造了我。
如果你一定要说,《玉秀》的第一稿比《玉秀》的第二稿更有力、更锐利、更传奇,我会这样告诉你,那又怎么样?我是一个骄傲的男人,《玉秀》之后我一直保持着小说家的职业自豪,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2015年3月11日二稿于南京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