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不像一位厂长,而像一个很熟练的印刷工人。
微带寒意的薄雾渐渐散开,远处的山峦在晨曦中显现出起伏的淡影;迎着初升的旭日,鸟儿清脆地叫着,飞向远方。在一块伸向江岸的悬岩上,成瑶已经坐了好久——昨晚上她睡得不好,恶梦缠绕着她:时而仿佛是大哥回来了,说要带她到延安去;时而是华为周身流血,和她同关在警备司令部,审问她们的正是那个特务魏吉伯;时而又挤在船上,二哥和她一道,那份《挺进报》被别人发现了,她藏来藏去,不知怎的老是在书包里。天还没有亮,她就被梦中追上船来的戴黑眼镜的特务惊醒了。
最近以来,她的心境很不平静,炽热的生活,吸引着她,使她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狂热的心使她特别容易兴奋,也容易激动。和二哥闹别扭的事,早就象阳光下的乌云一样散去,她此刻的心情,正似朝阳一般的明朗。早上,她曾到窗口去偷看蒙着被子打鼾的二哥,她轻轻地敲过门,二哥没有醒……成瑶感到内疚和羞愧:自己按着书包,心里还咚咚地跳着,怕特务检查,却反而说二哥是胆小鬼!二哥的话并没有错啊,勇敢不是冒险。她的脸蛋骤然变得绯红,又渐渐回想到过去:是二哥给刚学扎发辫的自己,讲八路军抗战,讲敌后游击队,讲毛主席和延安……她刚上高中那年,二哥有天深夜才回家,一进门,就悄悄告诉自己:在飞来寺中苏文协,他真的见到毛主席了;二哥看见毛主席和周副主席从他面前走过,正频频向他和拥挤着的工人招手致意,他忘记了还有特务监视的危险,他禁不住高声喊了起来:“毛主席万岁!”直到二哥过了江,在家里给自己讲这件事时,还是那样的激动!还有那一回,二哥半夜里回来,满脸鲜血,是沧白堂事件、还是较场口事件?她记不准了,但她记得二哥不准她声张,洗净了血污,第二天照常去上班,却说是夜里走路自己跌伤了的。还有一件平凡的往事,忽然也兜上了心头,使她心里一动。那是二哥的生日,煮好了面,他却不回来,妈妈说:“呃,又是在车间。”果然在车间里找到了他,满身油污,和工人一起干活。在回家的路上,她高兴地告诉他:“二哥,你多么像个工人!怪不得别人都说你这个厂长没得一点架子。”可是二哥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了。以后,再也看不到他和工人在一起……
成瑶猛然从岩坎上跳下来,许多往事的联想,使她激动地感到自己忽然聪明了,猜到了许多事情:她自己不是也保守着秘密,没有把参加新青社的事告诉二哥么?二哥一定和自己一样,参加了她不知道的活动,担负着秘密的工作任务,也许,他和大哥一样,是个最勇敢的**党员!
从对岸开航的早班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