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医生。格罗斯曼同意在信上签了名。[11]
在那个节骨眼上,格罗斯曼居然示弱,这似乎很奇怪。有可能是他一时的失常:当时他刚刚和诗人兼编辑亚历山大·特瓦尔多夫斯基(AleksandrTvardovsky)有过争执,头脑不怎么清楚,就在这个时候,上头让他签字。[12]然而,《生活与命运》几乎是一部百科全书,把极权社会错综复杂的人生百态和盘托出,也从未有人比格罗斯曼更好地明确写出个人要想抵抗极权压力的艰难:
但是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把他压住。他感觉到它的威慑的重量,它强迫他按它的意图去想,强迫他按照它的意思写。它就在他身体内部,强迫他的心收缩,溶解他的决心……
只有不曾亲身体验过这种力量的人,见到有人屈服于这种力量,才会感到惊讶。亲身体验过这种力量的人,感到惊讶的倒是另一点:敢于发一下火,哪怕是迸出一句怨言,或者很快地做一个表示抗议的手势。[13]
格罗斯曼并不想掩盖自己的失策。他最自责的是1941年德国入侵之后,没有把母亲从别尔基切夫接出来。但是他也怪罪妻子,因为她和母亲关系不好。战争前夕,格罗斯曼曾向妻子提出接母亲来莫斯科,住在他们家里,妻子奥尔加·米哈伊洛芙娜却说地方太小,不方便。[14]1941年9月,他母亲,叶卡捷琳娜·萨韦列夫娜,被德国人杀害了。同时被害的还有生活在别尔基切夫的30000名犹太人的大多数。
格罗斯曼死后,在他的文件里发现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两封信,是他在1950年和1961年写给他死去的母亲的,一封是母亲九周年忌日那天写的,另一封是母亲二十周年忌日那天写的,除了信还发现了两张照片。格罗斯曼在第一封信里写道:“我总在想,你是怎样死的,是怎样走到被害的地方,我想了几十次,也可能想了几百次,杀害你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样,那人是最后一个见过你的人。我知道,当时你心里一直都在想着我。”[15]有一张照片是母亲和瓦西里的合影,照片上的他还是一个小孩儿;另一张照片是格罗斯曼从一个德国党卫军军官的尸体身上取下来的,照片上是一个大坑,坑里有几百具裸体的女尸,有成年妇女,也有小姑娘。母亲的死令格罗斯曼极度内疚,他和妻子相互指责,这一切都反映在《生活与命运》里了。书中的人物安娜·谢苗诺芙娜(AnnaSemyonovna)就是格罗斯曼母亲的形象,她给儿子写了一封信,好不容易才把信托人偷偷带出了犹太人隔离区。在所有为东欧犹太人发出的悲叹之声中,我不知道有哪个比这一封信更令人动容。[16]
格罗斯曼也许把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