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索菲亚·奥西波芙娜有几个昼夜一点没有睡,她不想睡。这一夜她也是坐在又黑又臭的车厢里没有睡。她忽然想道:“这会儿叶尼娅·沙波什尼科娃在哪儿呀?”她听着人们的呓语和叫声,心想,这些睡着了的、发狂的脑袋里这会儿一定活灵活现地发生了言语难以表达的可怕情景。如果一个人还能活在世上,将来希望知道过去的事的话,怎样才能保留、才能记下这些情景?……
“兹拉塔!我的兹拉塔!”有一个男子带着哭声喊道。
四十四
……在瑙姆·罗森贝格的四十岁的头脑里正在进行着他习惯了的统计工作。他一面在路上走,一面算:前天110,加上昨天61,再加上前五天的612,共计783……可惜他没有计算男人、女人、儿童的分类数字。女人烧起来比较容易。这个有经验的劳工在焚尸的时候,总是把出灰多的干瘦的老头子跟女人的尸体摆在一起。现在马上就要命令他们离开大路,拐个弯往前走了—一年前对那些人就是这样下命令的。他们现在把那些人的尸体挖出来,再用绳子拴着钩子从坑里往外拖。有经验的劳工可以从一个一个的坟包判断出坟坑里有多少尸体:五十,一百,二百,六百,一千……这里的监督[50]艾尔弗要他们管尸体叫“具”,一百具,二百具,可是罗森贝格管他们叫人,被杀的人,被杀的小孩子,被杀的老头子。他是在心里这样叫,要不然监督就要送他一粒枪子儿。可是他嘴里老是在嘟哝:“被杀的人呀,你从坑里出来吧……小家伙呀,别扯着妈妈啦,你们就要在一块儿,想分开也分不开啦……”要是问他:“你在那儿嘟哝什么?”他就说:“我什么也没有说,您也许觉得我在说话。”他还是在嘟哝,他在作斗争,这是他小小的斗争……前天有一个坑,里面8个人。监督叫起来:“真不像话,20人的劳工队只焚化8具!”他说得很对。可是如果一个小村子里只有两户犹太人,又有什么办法呢?命令总归是命令:要把所有的坟都挖开,把所有尸体都烧掉……现在他们离了大路,在草地上走了,终于,在碧绿的林中草地上第115次出现了灰色的土包—坟墓。8个人挖坟,4个人伐橡树,锯成人体长的木条,两个人用斧头把木条劈开,两个人把引火的干木板和汽油桶从大路上往这里抬,4个人清理架火堆的地方,挖出灰的沟—还要看好风从哪边来。
一会儿尸臭的气味就压倒林中的腐叶味。警备队又笑,又骂,捂起鼻子,监督直吐唾沫,躲到林边去。劳工们扔下铁锹,拿起钩子,拿破布把嘴和鼻子蒙住……“您好,老大爷,您又要见见阳光啦;您可真够重的……啊,一个妈妈带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已经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