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能产生顺从,失望也能产生顺从,因为同命运的人们的性格各不相同。
需要想想人们遭受的苦难和折磨,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认为早点儿被杀是幸运的。很多人应该想想这一点,特别是那些喜欢教导人的人,他们常常教导人在艰难境况下应当怎样进行斗争,可惜这些说空话的导师都很
中忽然出现了新的特点?不是。这种顺从说明有一种新的可怕的力量对人的影响。极权社会的超级,bao力,足以造成所有大陆上人类灵魂的麻痹。
甘心为法西斯效劳的人会把只能使人遭殃和灭亡的奴性称作唯一和真正的美德。出卖国家民族的人一面承认人类感情,一面说法西斯的种种,bao行是最高形式的人道主义,赞成把人分为高雅的、体面的人和不高雅、不体面的人。自我保全的欲望,就表现在生存本能与良心的相互妥协。
一些影响遍及世界的思想所具有的麻醉力量,支持着生存的本能。这样一些思想号召:为了祖国的伟大前途,为了人类幸福,为了民族、阶级的幸福,为了人类的进步事业,为了达到伟大的目的,不惜任何牺牲,不惜采取任何手段。
除了一些伟大思想的麻醉力量,跟生存本能一同起作用的还有第三种力量,这就是对于强大国家机器不受限制的强权,对于已成为国家日常生活基础的残杀的恐惧。
极权国家的强权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它不再是手段,而变成了神秘的宗教崇拜的对象。
要不然怎样解释一些有思想有知识的犹太人的说法呢?他们说,为了人类幸福必须杀尽犹太人,他们认识到这一点,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领到屠杀点去,为了祖国的幸福,他们愿意作出牺牲,就像圣经上的亚伯拉罕那样。
要不然怎样解释一位农民出身的才智双全的诗人的作为?他怀着真挚的感情写了一首长诗,歌颂农民受苦受难的血腥时期,正是那个时期吞噬了他那忠厚、纯朴、干了一辈子庄稼活儿的父亲。
法西斯制服人的手段之一,就是使人完全地,或者近乎完全地丧失理性。人们不相信会被消灭。说来奇怪,已经站在坟坑边上,竟是那样乐观。在极不明智的,有时是不可告人的、可鄙的希望的基础上产生的顺从,也是见不得人的,有时甚至是可鄙的。
华沙起义、特雷布林卡集中营的起义、索比波尔集中营的起义、炉工们的,bao动和起义,都是由于完全失去了希望。
但是,真实、彻底的绝望引起的不仅是起义和反抗,也能使一些人产生正常人不能理解的早作刀下鬼的渴望。有些人就为了走向血淋淋的埋人坑的先后而争吵,还能听到兴奋的、激昂的、几乎是狂喜的叫喊声:“犹太弟兄们,不要怕,没有什么可怕的,再有五分钟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