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可惜呀。”老人家摇了摇头。达林斯基心想,老人家难过不是出于礼貌,而是听到这位请他抽烟的俄罗斯中校死了父亲,实心实意地表示同情。
后来老人家忽然吆喝一声,大大咧咧地扬了扬手,那马就极其敏捷、极其轻盈地冲下山冈。
这骑马的老人家奔驰在草原上,想着什么呢:是想着儿子,还是想着仍然待在破旧汽车旁边的俄罗斯中校死了父亲的事?
达林斯基注视着骑马飞驰的老人家,觉得太阳穴里不是血在冲打,而是有话要向外冲:“自由……自由……自由……”
他心里不由得充满了对那位卡尔梅克老人家的羡慕。
头,他拿了一支烟,在空中转悠了一下。
这位卡尔梅克老汉那一张颧骨很高的、像石头一样僵硬的脸一下子全变了,纵横交错的皱纹里露出两只善良而精明的眼睛。这一双栗色的老眼流露出来的目光同时带有试探和信任的神气,看样子,这目光中包含着某种很好的东西。达林斯基不由得快活起来,高兴起来。老汉的马在达林斯基走近时不友好地竖起耳朵,这时也放下心来,好奇地侧过一只耳朵,后来又侧过另一只,随后那大牙齿的嘴巴和圆圆的大眼睛露出了笑意。
“谢谢。”老人家用细细的嗓门儿说。
他拿手掌在达林斯基的肩膀上抚摩了一会儿,说:
“我有两个儿子,都在骑兵师里,一个已经牺牲了,是大儿子。”
六十八
达林斯基是奉命长期出差,从方面军司令部到位于左翼边缘的集团军去。方面军司令部的人都认为到这个集团军里去是一项特别苦的差事,最可怕的是缺水,驻地条件差,供应差,距离又远,路又难走。这一部分军队孤零零地驻扎在里海与卡尔梅克草原之间的沙漠里,方面军司令部不了解他们的实际情况,所以把达林斯基派往该地区,交给他许多任务。
达林斯基在草原上走了几百公里之后,觉得烦闷起来。这儿谁也不考虑进攻,被德国人赶到了天边的这支部队似乎已到了绝境……不久前司令部日日夜夜的紧张情形、对于近期发动进攻的揣测、后备兵力的调动,来来往往的密码电报、司令部通讯中心昼夜不停的工作、北方开来的汽车队和坦克队……是不是梦中的事?
达林斯基听着炮兵指挥员和其他兵种指挥员们灰心丧气的话,看着技术装备情况的资料,视察着各炮兵营和炮兵连,望着士兵和指挥员们无精打采的脸,望着人们慢慢地、懒洋洋地在草原灰
他用手比了比,表示大儿子比马头还高。
“另一个儿子,就是小儿子,”他用手比着比马头低些的地方,“是机枪手,得了三个勋章啦。”
接着他又问:
“你家里还有人吗?”
“我母亲还活着,父亲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