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叮当响,铁茶缸叮当响,干杯的人哼哧着,还把头直摇晃。
这儿有各种各样的人,国家在战前把他们安插在不同的地方,他们没有聚在一起饮过酒,没有互相拍过肩膀,没有说:“喂,你听着,我来对你说说。”但是在这里,在炸毁的发电站和燃烧的土地下面,却产生了纯正的兄弟情谊,为了这种情谊不惜牺牲生命。担任夜间打更的一个白发老头子唱起一支古老的歌儿,在g,m前察里津的一家法国工厂里,小伙子们很喜欢这支歌儿。
他唱得很清脆,很响亮,依然是年轻时候的声音,因为他自己也觉得年轻时的声音太陌生,所以他听着自己的声音露出好笑和惊讶的神气,就好像在听别人唱。
还有
可是他以前就不知道什么是最要紧的。他只知道自己心里还非常痛苦。他知道,和叶尼娅有关的一切,都会引起他的痛苦。不论他听说她心情愉快,无牵无挂,不论他听说她心情痛苦,遭遇不幸,他都一样难受。
斯皮里多诺夫说了说弗拉基米罗芙娜的情形,又说了说谢廖沙的情形、柳德米拉的情形,克雷莫夫只是不住地点头,小声嘟哝着说:
“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
“尼古拉,咱们走,”斯皮里多诺夫说,“上我家里去。我现在没有别的家了。就这儿是我的家。”
油灯的亮光照不亮摆满了床铺、橱柜、电话机、玻璃瓶和一袋袋面粉的地下指挥所。在贴墙的板凳、床铺、箱子上坐的都是人。在窒闷的空气中回响着嗡嗡的说话声。
拉,说她在几天以前终于离开发电站,上伏尔加左岸去了。他说:
“她真是个傻孩子。”
“她丈夫在哪儿?”克雷莫夫问道。
“大概早已不在人世了。他是一个歼击机飞行员。”
克雷莫夫再也憋不住,问道:
斯皮里多诺夫给各人的玻璃杯、茶缸、饭盒盖子里斟满酒精。大家都安静下来,用一种特别的目光注视着他。这种目光深沉而严肃,毫无担心的意味,只有信任:相信他的公正。
克雷莫夫打量着在座的人的脸,心里想:“最好格列科夫也在这儿。最好也给他斟一杯。”可是格列科夫已经饮完了他应该喝的酒。他不能在人世上再喝了。
斯皮里多诺夫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克雷莫夫心想:“这一下糟了,他要像普里亚欣那样发表长篇大论了。”
可是斯皮里多诺夫拿酒杯在空中画了一个“8”字形,说:
“来吧,伙计们,干杯。祝大家节日快乐。”
“叶尼娅怎么样,还活着吗,在哪儿?”
“活着,不是在古比雪夫,就是在喀山。”
他看着克雷莫夫,又说:
“这可是最要紧的:活着!”
“是的,是的,当然,这是最要紧的。”克雷莫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