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突然焦躁不安地打一个呵欠,偷偷地很快看一眼手表(是不是快到午饭时间了?),这双或那双眼睛里有时会出现淡淡的灰色阴影—只有这些现象能说明在这沉闷的办公室里,这些人有多无聊和苦闷。
克雷莫夫熟识的政治部第七科的一位指导员来办公室里看了看。克雷莫夫便和他一起到过道里抽烟。“您回来啦?”指导员问。“是的,回来啦。”
因为指导员没有问他在斯大林格勒见到什么和干了一些什么,他便开口问道:
“你们政治部有什么新闻?”
主要的新闻是,旅级政委在重新评定中终于得到了将军头衔。这位指导员带着嘲笑的口气说,托谢耶夫盼望这新的队列头衔,都急得生病了,因为他早就请军队里最好的裁缝做好了将军服,可是等呀等呀,莫斯科老是不给他将军头衔。有一种可怕的说法,说是在重新评定中有些团级和一级营政委将得到大尉和上尉头衔。
雷莫夫出了医院。他不回驻地,径直去见方面军政治部主任托谢耶夫将军,汇报自己这次来斯大林格勒的情形。
克雷莫夫很走运—托谢耶夫从早晨起就在自己的衬了灰色木板的办公室里,并且立即接见了克雷莫夫。
这位政治部主任的外表与他的姓氏相符[19]。他侧眼看着不久前晋升将军后穿上的新的将军服,抽着鼻子,闻着来人身上发出的医院的石碳酸气味。
“因为负伤,我没有完成‘6—1’号楼的任务,”克雷莫夫说,“现在我可以再上那里面去。”
托谢耶夫用不满的目光狠狠看了看克雷莫夫,说:
“您想想看,”这位指导员说,“像我这样,在部队的政工机关干了八年,得一
“不用了,您给我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吧。”
他没有提任何问题,对于克雷莫夫的汇报既不表示赞成,也不指责。正如往常一样,在这寒碜的农舍里,将军服和勋章显得十分奇怪。不过,奇怪的不光是这一点。
克雷莫夫无法理解,他有什么地方使上级领导这样阴沉,这样不满意。克雷莫夫来到政治部总务处领取饭票,交验食品供应卡,办理出差回来的手续,补办住医院的手续。在办公室里的人为他办理手续的时候,他坐在凳子上,打量着男男女女工作人员的一张张脸。
这里没有人对他感兴趣,他从斯大林格勒回来,他的负伤、他的所见所闻、他经历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什么也算不上。总务处的人都忙着办事情。打字机嘀嗒嘀嗒,办公纸沙啦沙啦,工作人员的眼睛在克雷莫夫的身上微微一扫,就又埋进打开的文件夹和堆在桌上的文件里。
有多少皱得紧紧的额头!一双双眼睛里流露着多么紧张的思考神情,多么专心致志,那翻阅文件的手,动作多么从容、多么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