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我的好儿子,吃吧。”
她很少和这孩子说话,一种奇怪的羞涩使她尽力掩盖她心中产生的母爱。但是她发现:如果她走到车厢的另一边,这孩子就惴惴不安地注视着她;等她来到他身边,他就放下心来。
她自己不愿意承认,为什么叫外科医生离开队伍的时候,她没有应声,继续留在队伍里,为什么在这几分钟里她的心情格外激动。
人群队伍从铁丝网旁边,壕沟旁边,从架着旋转机枪的混凝土守望塔旁边走过。这些早已忘记自由的人觉得,那铁丝网和机枪不是为了防备集中营里的人逃跑,而是为了不让那些将死的人躲进苦役集中营里。
人群队伍离开集中营的铁丝网,朝几座又矮又大的平顶建筑物走去。远远看去,达维德觉得这些没有窗户的灰色方形建筑物很像大型的拼图方块。
亚擦干了眼睛,气愤地说:
“哼,来这一套!”
她转头看到了这孩子的脸,脸上是那样惊惧的表情,即使在这里也显得十分突出。
“你怎么啦?怎么一回事儿?”索菲亚叫了起来,并且猛地扯了扯他的手。“你怎么啦,怎么一回事儿,咱们这是去洗澡呀。”
在德国人挑外科医生的时候,她没有作声,因为她痛恨敌人。
达维德从转弯的几排人的空隙中看到敞开大门的建筑物,也不知为
钳工的妻子在旁边走着,她抱着可怜的大脑袋婴儿,婴儿用纯真和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位钳工妻子为了孩子夜里偷了一个同车妇女的一小把糖。那个被偷的妇女也是非常虚弱的。有一个姓拉比杜斯的老头子为她抱不平。那个老头子身子底下尿湿了,所以谁也不愿意坐在他身边。
这会儿钳工的妻子杰鲍拉心事重重地走着,手里抱着孩子。那孩子本来日日夜夜都在啼哭,现在却不作声。这女人的黑眼睛流露出那样的悲伤神情,她那难看的肮脏的脸和苍白干枯的嘴唇也就不多么显眼了。
“圣母啊。”索菲亚在心里说。
战争爆发前两年,有一天她看到从天山山峦背后升上来的太阳照得山顶积雪亮晶晶的,可是湖水还在黑暗中,就像用蓝宝石雕成的。那时她心想,如果在哪一座寒碜、黑暗、低矮的小屋里有一双孩子的手把她搂住,那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人不羡慕她了,于是她的五十岁的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十分强烈的感情:为了那孩子,她可以死而无怨。
小达维德勾起她非同一般的慈爱之情,这样的感情她对孩子们还不曾有过,虽然她一直非常爱孩子。在车厢里她拿出自己的一部分面包给他吃,常常在昏暗中把他的脸转过来朝着自己,她想哭,想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想吻他,就像妈妈们吻小宝宝那样,吻得又快又急。为了不让他听得太仔细,她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