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呀,真是一个坏家伙。”克雷莫夫在心里说。
鲍戈列耶夫生起气来。克雷莫夫从来没看到这个和蔼可亲、善于隐忍的人这样生气。鲍戈列耶夫说:
“您在对诗的认识方面,只知道有涅克拉索夫,却不知后来又出了布洛克,出了曼德尔施塔姆,出了赫列布尼科夫。”
“曼德尔施塔姆我不了解,”德列林格说,“可是赫列布尼科夫不过是颓废、堕落。”
“去您的吧!”鲍戈列耶夫第一次十分激烈地大声说。“我讨厌透了您那普列汉诺夫的老一套说教。在咱们这房间里,你们是不同派别的马克思主义者,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对诗歌一窍不通,根本不懂得诗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头子很害怕,积累了不少恐惧。”卡茨涅林鲍肯说。
吃过早饭以后,德列林格给鲍戈列耶夫看了看一本书的封面,问道:
“您喜欢吗?”
“说实在的,不喜欢。”鲍戈列耶夫说。
德列林格点了点头。
气量却很狭小,常常担心发给他的东西比别人的少,比别人的坏,担心缩短了放风时间,担心有人在放风时间吃他的东西。
生活中充满各种各样的事件,但生活是空虚的,是虚假的。囚室里的人生存在干涸的河槽里。侦讯员在侦查这河槽、石头、裂缝、高高低低的堤岸。但是当初冲成这河槽的水已经没有了。德列林格很少和人说话,如果说话,大半是和鲍戈列耶夫,显然因为他不是党员。不过他在和鲍戈列耶夫说话的时候,常常发火。
“您是一个怪人,”有一次他说,“第一,您对您瞧不起的人又恭敬又亲热,第二,您天天问我身体怎样,其实我是死是活对于您完全是一样。”
鲍戈列耶夫抬起头看着囚室的天花板,把两手一摊,说:“您听着。”于是拖长声调念道:
“你的甲壳是什么做的,可是龟甲?”
说来很奇怪。克雷莫夫一想到,在看守人员的眼里,不论值夜班的、值
“我也不赞赏这部作品。盖奥尔吉·瓦连季诺维奇说:‘高尔基塑造的母亲形象是圣像,工人阶级不需要圣像。’”
“一代一代的人都在读《母亲》,”克雷莫夫说,“……怎么是圣像?”
德列林格用幼儿园保育员的语调说:
“所有希望奴役工人阶级的人,都需要圣像。比如,在你们**党的神龛里就有列宁的圣像,也有圣斯大林的圣像。涅克拉索夫不需要圣像。”
似乎不光是他的头顶、额头、手、鼻子是用白骨头旋成的,他的话也当当响,好像是骨头做成的。
我这样问,得到这样的回答:
“这是我积累的恐惧做成的,
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结实!”
“这是您写的诗吗?”德列林格问道。
鲍戈列耶夫又把两手一摊,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