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在和契贝任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奇怪:他们谈的是维克托生活中的痛苦的事情,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很轻松。
“我倒是认为,现在是用银盘子,也许是用金盘子捧着你呢。”契贝任说。
“这为什么?我把科学引进了学究式的抽象概念的泥坑,使科学脱离了实际嘛。”契贝任说:
“是啊,是啊。很奇怪!您知道,男人是爱女人的。女人是男人的人生目的,是男人的幸福、希望、欢乐。但是不知为什么男人总要隐瞒着,这种感情不知为什么成了不体面的东西,男人必须说,他和女人睡觉,是因为她给他做饭,补袜子,洗衣服。”
他把两手举在自己的面前,张开手指头。他的手也是很奇怪的:是一双像铁钳一样有力的干活儿的手,同时又很像一双贵族的手。契贝任忽然发起火来:
把自己的正确说成错误。”
他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的事,说了很多。一个害重病的病人,总是日日夜夜想着自己的病。
他撇了撇嘴,耸了耸肩膀。
“我常常想起咱们说过的关于发面和浮上表面的脏东西的那番话……在我周围从来没出现过这样多的肮脏东西。而且不知为什么这一切偏偏出在胜利的日子里,这就特别可恼,特别使人难以容忍。”
他看着契贝任的脸,问道:
“可是我不害臊,我需要爱情并不是为了做饭!科学的价值就在于它为人类造福。可是我们科学院的一些家伙却奉命说:科学是实际的女佣,要依照谢尔巴科夫的家规干活儿:‘您有什么吩咐?’只能准许这样!……不对!科学发明本身有其崇高的价值!科学发明可以改善人,其作用超过蒸汽锅炉、涡轮机、航空和从诺亚时代到我们今天的全部冶金工业。改善心灵,心灵!”
“我倒是赞成您的说法,不过恐怕斯大林同志不赞成。”
“没什么,没什么。这就是事情也有另一个方面。今天麦克斯韦的抽象理论到明天会变为军用无线电呼号。爱因斯坦的引力场理论、薛定谔的量子力学和玻尔理论体系明天就成为最强大的实际力量。这是应该可以理解的。这道理极其简单,就连笨鹅都会懂得。”
维克托说
“依您看,这不是偶然的吧?”
契贝任的脸非常奇怪:很平常,甚至很粗陋,高颧骨,翘鼻子,像一张庄稼汉的脸。尽管如此,却又十分文雅,十分清秀,伦敦的绅士开尔文勋爵都望尘莫及。
契贝任忧郁地回答说:
“等到战争结束了,咱们再说说,什么是偶然的,什么不是偶然的。”
“也许,到那时候猪都会把我吃掉了。明天就要在学术委员会会议上拿我开刀了。就是说,已经在院部和党委会上把我结果了,只是在会议上宣布一下,说这是人民的声音,群众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