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在和平时期在十分熟悉的党内工作的同事中常见的,他们并不看重军衔的高低,在彼此相处中保持着同志间的随便态度。他们见了面,一般都会一边闲聊,一边谈着工作。
列纳尔德善于用几句话说明复杂事情
线,表现在新的弹药消耗标准,表现在每天都发生的“容克”运输机穿越空中封锁时着火和坠毁的可怕场面。还出现了一个新的名字—曼施坦因,这个名字在官兵们耳朵里压倒了其他的名字。
列举这些变化是没有必要的,毋须本书描述,这些变化也是显而易见的。很明显,以前吃得饱饱的人,现在常常感到饿了;很明显,以前挨饿和吃不饱的人的脸色变了,变成了土色。当然,德军司令部里的人也发生了内在的变化:高傲的、目空一切的人不再那么神气活现,好吹牛的不再吹牛,原来十分乐观的人骂起了元首,并且开始怀疑他的政策的正确性。
但是,在那些迷恋于民族国家的无人性精神,被其束缚的德国人的头脑和心灵中,还开始了特别的变化。这些变化不仅触及人类生活的土壤,而且触及土壤的下层,正因为这样,人们还没有明白,没有觉察到。
这种变化过程很难感觉出来,就像很难感觉出时间在移动一样。在饥饿的痛苦中,在夜晚的恐怖中,在大难临头的感觉中,慢慢地开始了人性自由的解放过程,也就是人变为人、生命战胜非生命的过程。
十二月的白昼越来越短,十七个小时的寒冷的夜晚越来越长。包围圈越来越紧,苏军大炮和机枪的火力越来越猛……啊,俄罗斯草原上的寒冷是多么严酷无情,就连习惯了寒冷、穿着皮袄和毡靴的俄罗斯人都感到难以忍受。
头顶上是寒冷而严酷的天空,天空流露着一股无情的肃杀气氛,一串串冷冰冰的星星像锡制的树挂似的,出现在冻得一动不动的天上。死去的和注定要死的人怎么会懂得,这是几千万德国人过了十年惨无人道的生活之后,开始过人的生活的最初时刻!
三十四
列纳尔德来到第六集团军司令部门前,在苍茫的暮霭中看到一名灰脸的岗哨孤单地站在傍晚时候的灰墙边,他的心就剧烈地跳动起来。等他来到司令部的地下室走廊里,他看到的一切,使他又留恋,又悲伤。
他看到一扇扇门上用哥特字体写的牌子:“第二科”、“副官处”、“科赫将军”、“德拉乌里克少校”。他听到打字机的嗒嗒声,他听到说话声,体验到一种感觉,感觉到与他熟悉、亲近的作战伙伴、党内的同事、党卫军战友们紧密相连的父子兄弟般的感情—他看到他们在夕照中—他们的命要完了。
他来到哈尔布的办公室门口,还不知道要谈的是什么,不知道这位党卫军少校是不是想和他谈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