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克雷莫夫原来的房子里去过,女邻居对她说,两个多月前有两名军人和房屋管理员来过,把房门打开,拿走了很多文件和书,把门封起来,就走了。叶尼娅看着带有绳子状小尾巴的火漆印,站在旁边的女邻居说:
“不过,您行行好,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
等她把叶尼娅送到门口,又鼓了鼓勇气,小声说:
“他可真是一个好人呀,他是自愿上前方的。”
她在莫斯科没有给诺维科夫写信。她的心里很乱!又是怜惜,又是爱,又是后悔,又为前方的胜利高兴,又为诺维科夫担心,觉得对不起他,怕永远失掉他,又因为无可奈何感到痛苦……不久之前她还在古比雪夫,准备到前方去找诺维科夫,她觉得她和他的关系是理所当然的,是无法拆散的,就像命中注定了的。但叶尼娅怕的是,永远和诺维科夫联系在一起,就将永远和克雷莫夫分开。诺维科夫的一切有时使她觉得很陌生。她觉得他所操心的事、指望的事、他的朋友圈子全是陌生的。她觉得为他招待客人,接待朋友,和将军夫人、上校夫人们交往,是不可思议的。
话,只懂得德国人常说的一些要东西和骂人的话。
但是她猜到他是怎么一回事儿,她看出他的慌乱神情。这个德国军官的饥饿而轻浮的恋人带着宽容而爱怜的心情看出他的软弱。她明白,命运就要使他们分手了,她比他要平静些。这会儿她看着他的绝望神情,感觉到她和这个人的关系正在变为感情,这感情的强烈与深厚使她十分吃惊。这是她在他的声音中听出来,在他的狂吻中感觉出来,在他的眼睛里看出来的。
她带着沉思的神情抚摩着巴赫的头发。在她的机灵的头脑里却出现了一种担心的想法:这股模模糊糊的力量可别把她抓住,把她捆起来,把她害死……她的心紧张地跳着,跳着,她不想听那狡猾的、使她觉得有危险、使她害怕的声音了。
四十
叶尼娅认识了一些新朋友,都是在监狱接待室排队的人。他们常常问她:
她想起诺维科夫对契诃夫的《主教》和《没意思的故事》都不感兴趣。他倒是更喜欢德莱塞和福伊希特万格那些带有倾向性的小说。可是现在,当她明白她和诺维科夫的分手已成定局,她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的时候,她
“您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
她已经有了经验,所以不光是听别人劝吿,自己也说说:
“您不要担心。也许,他在医院里呢。在医院里挺好,都想离开牢房上医院里去呢。”
她已经打听到克雷莫夫就在内部监狱里。他们不肯收她送的东西,不过她没有灰心丧气,因为在库兹涅茨桥常常是这样,一次不收,两次不收,到后来他们突然会自己提出来:
“把东西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