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时候没有吵醒莫利,或者说他觉得自己没吵醒莫利。她的那副大眼镜让他看不见她的眼睛是开是闭。他抖了抖,放松肩膀,走进电梯。电梯里还有个意大利女孩,衣裳雪白,颧骨和鼻梁上都抹着黑色的哑光。她的白色尼龙鞋是钢板的,手里拿着一样又像微型桨又像牙套的东西,好像很值钱的样子。她大概是去玩儿的,但凯斯完全想不出是玩儿什么。
他来到楼顶草坪,穿过林立的树木和阳伞,来到一个泳池旁,青绿色的地砖上有众多赤裸的躯体在闪耀。他钻进凉棚的阴影下,把自己的芯片按在一块深色玻璃板上。“我要寿司,”他说,“有什么上什么。”十分钟后,一个热情洋溢的中国侍者送来了他的食物。他一边看着人们在外面晒太阳,一边大口大口地嚼着生金枪鱼片和米饭。“老天,”他对着金枪鱼说,“我要疯了。”
“不用你说,”有人说,“我早知道了。你是黑帮的,对吧?”
他抬起头,在阳光之下眯着眼看她。这是一具修长而年轻的身体,麦色的肌肤明显不是巴黎能做出来的黑色素强化效果。
她蹲在他的椅子旁边,身上滴着水。“我叫凯西。”她说。
凯斯,我猜想,你是要进去切掉一副镣铐,禁锢住这宝贝儿让它没法更聪明的镣铐。你也没办法区分它母公司的行动和它自己的行动,这大概就是让你糊涂的原因。”又是那不像笑声的笑声。“你看,这些玩意儿可以拼命工作,可以给自己挣来足够时间,干吗都行,哪怕写本烹饪书都没问题,但它一旦要找到让自己更聪明的法子,下一分钟,我是说下一纳秒,图灵警察就会把它彻底抹除。你也知道,谁都不信任这些操蛋的家伙。历史上任何一个人工智能脑门上都连着把电磁枪。”
凯斯扫了一眼锡金的粉色圆球。
“好吧。”他终于说,“我把这个病毒插进去了。我想让你扫描一下它的命令界面,告诉我你怎么看。”
有人在身后的感觉消失了几秒后再次出现。“火爆得很,凯斯。是个慢性病毒,估计要六个小时才能攻破一个军方目标。”
“或是人工智能。”他叹了口气,“我们能跑这程序吗?”
“我叫卢普斯。”他顿了一下才说。
“当然。”思想盒说,“除非你特怕死。”
“你老说废话,老兄。”
“天性如此。”
他回到洲际酒店,莫利已经睡着了。他坐在阳台上,看一辆彩色聚合物机翼的轻型飞机沿着自由彼岸的外壁呼啸而上,在草地与屋顶上投下一条三角形的阴影,最后消失在拉多-艾奇逊系统之后。
“我想嗑药。”他对着虚假的蓝色天空说,“我真的想磕高,你知道吗?整人的胰脏,肝脏上的补丁,溶化的小袋子,都他妈的去死。我要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