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里满是蓝色的痛感。
他的眼睛如同不停震动的玻璃球,有雨一般的节奏,有列车一般的声响,猛地又喷出一片玻璃细刺,成为一片轰鸣的丛林。那些细刺裂开来,一分为二,再次裂开,在泰西尔-埃西普尔的寒冰天空之下,以指数的速度生长。
他的上颚裂开了,舌头周围缠绕的根须也爬进去,渴求着那种蓝色的味道,要去填充眼中那片玻璃的丛林。那丛林已经紧紧地贴到绿色的穹顶之上,被穹顶所围阻,只能不断朝下扩张,生长,充斥了整个泰埃的宇宙,一直蔓延到下面那无助的都市之中,那是泰西尔-埃西普尔股份公司的大脑所在。
他记起一个古老的故事,一个国王在棋盘上放硬币,每一格增加一倍数量……
指数……
卷起一股阴影,无形无际,汹涌而来……
“公司。”平线说。凯斯的手指下意识地在赛博空间中的键盘上飞舞。狂病毒急转后退,那速度让他蓦然明白,自己驾驶的并不是飞机。
那阴影在积聚,在生长,遮蔽住整个数据的都市。凯斯带着自己和思想盒不断上升,头顶上那绿玉般的冰墙遥不可及——
在他们身下,那核心数据的都市已完全被黑暗遮蔽了,再也看不见。
“这是什么?”
黑暗鸣唱着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收紧了这片宇宙的玻璃神经,他几乎已和这宇宙融为一体……
他被紧紧压入那黑暗的中心,压至无形。黑暗越来越黑,直至无可再黑,终于破裂开来。
狂病毒从乌云之中破茧而出,凯斯的意识碎裂成滴滴的水银,环绕在一片无穷无尽的暗银色沙滩上方。他的视野变成了球形,似乎是一张视网膜覆盖了整个球体的内面。若说世间万有都有其数,这球体之内便包含了世间万有。
而这里的确件件有数。他知道那沙滩中有多少粒细沙(那个数字由一个数学系统编码,这个系统只存在于神经漫游者的头脑之中)。他知道那地堡内的容器中有多少黄色的食品包(四百零七)。他知道那沾满盐渍的皮夹克敞开的拉链左边有多少颗铜齿(两百零二)。琳达・李穿着那件皮夹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日落的沙滩上,手中甩着一支浮木。
他让狂病毒停驻在沙滩上方,转了一个大圈。他从她眼中看见那只黑鲨,如同一个无声的鬼魂,静待着天空里压下的乌云。她惊恐地丢下手中的棍子,
“人工智能的防御系统,”思想盒说,“或者是防御系统的一部分。如果这就是你那叫冬寂的老兄,他对你可不怎么友好。”
“你来,”凯斯说,“你比我快。”
“你现在最好的防御,孩子,就是进攻。”
平线将狂病毒的针头对准身下那片黑暗的中心,俯冲而下。
凯斯的感觉在速度中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