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那些发霉的古书里所看到的,有关活物的彩色图片更加自然、更加正常。我从那些带着彩图的书里学到了我知道的一切,没有哪个老师敦促或者指导我。我也不记得在所有这些年里,我曾听到过任何人类的声音——甚至就连我自己的也没有;因为虽然我能阅读那些词句,但我却从未想过要大声说出来。同样,我也从未思索过自己的模样,因为在城堡里没有镜子,所以我仅仅能通过本能的意识来认识自己,凭直觉认为自己应该类似于那些我在古书上看到的年轻人物。当时,我认为自己还很年轻,因为我脑海里积攒的回忆还是相当之少的。
我常常花很长时间躺着,梦见外面的世界,那些位于腐臭的护城河之外、黑暗沉默的巨木之下的世界;同时渴望地想象着自己正置身于那些位于无尽森林之外、被阳光普照的欢快人群之中。有一次,我试图逃出这片森林,但是我越是远离城堡,那些阴蔽就变得越发浓密,而空气里也越发充满了徘徊不去的恐惧;于是我发疯般跑了回来,免得在那黑夜般的死寂迷宫里迷失了方向。
所以,我只能在无尽的光暗交际中睡梦着、等待着,但我却不知道我究竟在等待着什么。然后,在那幽暗的孤寂中,我渐渐开始渴望光明,那种渴望是如此的强烈和疯狂,甚至让我无法再安睡下去。于是我向那座穿过森林、直插未知外空但却已经破败的黑色高塔举起了乞怜的双手。我决心要攀上那座高塔。虽然我可能会失败,但是即使瞥一眼天空而后死去,也要胜过营营一生却从未仰视过天空。
在一个阴湿的黎明时,我爬上了古老破旧的石质楼梯,一直来到它中断的地方。然后,我冒险黏附在那些细小的立足之处继续爬向上方。那死寂的、没有阶梯的巨石圆筒无比恐怖可怕;那里漆黑一片,荒废残破,充满了不祥的气息与因为受惊而无声飞过的蝙蝠。但是更让我恐惧的仍是我缓慢的进展。因为无论如何攀爬,头顶的黑暗却从未消退一丝一毫,同时新出现的寒意开始挥之不去地侵袭着我,令人生畏。我颤抖着思索着自己为何触碰不到光明。如果我有胆量的话,我一定会向下望去。我幻想着一定是黑夜突然降临在我四周,同时徒劳地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摸索着窗户留下的任何痕迹,那样我便能向外张望,然后试着判断我曾到达的高度。
攀附在那面凹陷、令人绝望的峭壁上,经历过一段仿佛永无止境的可怕却又什么也看不见的爬行之后,在一个瞬间,我觉得我的头触碰倒某个坚固的物体。我知道我一定已经爬到了塔顶,或者至少是某一层的顶端。在一片漆黑中,我伸出那只空闲的手试着触碰这堵障碍,却发现它是石制的、无法撼动。然后我环绕着高塔开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