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我会想知道,在最初委托制作原书的君王和苏丹死后,书籍被转手、被拆散,书中我们的图画被用于别的年代、别的书,对此这位插画家会怎么想。这是个很敏感的东西,不单单只是伤心或高兴的问题。所以,我会问插画家一个关于‘时间’的问题,插画家的时间与安拉的时间。你听得懂吗,孩子?”
不懂。但我没这么说。相反的,我问道:“那么,第三个问题呢?”
“第三个问题是‘失明’!”伟大的画坊总监奥斯曼大师说,然后他陷入沉默,仿佛这是显而易见的,无需再作解释。
“关于‘失明
一阵寂静包围了整个画坊,近八十名在一楼许多小小隔间里工作的画师、学生与学徒,全部鸦雀无声。这是责打过后的寂静,类似的情形我听说过许多;过一会儿这样的寂静将被打破,有时候是一声讨人厌的轻笑或是一句玩笑,有时候是令人想起学徒年代的一两声啜泣和突然要哭喊之前的呻吟;细密画师们也会想起自己学徒时代所遭受的责打。然而,某一瞬间,这位九十二岁的半盲大师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更深层的东西:就在这里,就在这远离所有战争与纷乱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已走到了尽头。世界末日前的一刹那,想必也是如此寂静。
绘画是思想的寂静,视觉的音乐。
亲吻奥斯曼大师的手道别时,我不仅对他无比尊敬,同时升起一股完全不同的情感,使我的心灵混乱不已:怜悯混杂着对一个圣者的仰慕,一种奇特的罪恶感。这,或许,是因为我的姨父——他要求画家们,不管公开或秘密地,去模仿法兰克大师的技巧——是他的对手。
同时,我忽然感觉到,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在人世间见到这位大师了。于是在一股渴望取悦于他的冲动下,我问了一个问题:
“我伟大的大师,我亲爱的阁下,是什么区分出优秀的细密画家,使他们不同于一般?”
我以为这位习于如此奉承问题的画坊总监,会给我一个漫不经心的回答,也以为此时他已全然忘记了我是谁。
“并没有一个单独的标准,可以分辨优秀的细密画家与拙劣不实的画匠。”他态度严肃地说,“这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然而,当他面对威胁艺术的邪恶时所持有的技巧与道德却非常重要。如今,为了了解一位年轻画家有多么优秀,我会问他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是否认同新的风尚,受中国人与法兰克人的影响,坚持自己应该拥有个人的绘画风格?作为一位插画家,他是否想要与众不同?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是否企图像法兰克画师一样,在作品某处签上自己的名字?为了了解这一点,我会先问他一个关于‘风格’与‘签名’的问题。”
“接着呢?”我尊敬地问。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