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忧郁的葬礼图画,也把它的哀伤传给了我们。我们难过地看见,这本奥斯曼大师与细密画家们呕心沥血完成的手抄绘本,已被糟蹋得不成样了。后宫的嫔妃用这本书与王子们玩游戏,在书页的各个地方乱涂乱画。一幅苏丹祖父的狩猎图中,
,一拃外的图画里,似乎正生着一件奇妙的事,而我们则戒慎恐惧地亲眼目睹着。
“它的鼻子上有什么?”半晌后我才开得了口小声说。
“他鼻子画得很古怪。”奥斯曼大师说,眼睛不离开书页。
会不会是他的手滑了?这是个失误吗?”
我们继续研究这奇怪、独特的鼻子画法。
“难道这就是包括伟大的中国大师们在内的画家们都在论的所谓模仿威尼斯人而形成的‘风格’吗?”奥斯曼大师讥讽地说。
我心里升起一怒气,以为他在讥讽我辞世的姨父:“我已故的姨父以前常说,缺陷如果并非来自于能力或才华的不足,而发自细密画家的灵魂深处,那就不该被视为缺陷,那已经是风格了。”
无论它是怎么来的,是细密画家的手误还是那匹马的问题,要指认出谁是杀害我姨父的恶混,这个鼻子是惟一的线索。然而,遗留在可怜的高雅先生身上的马图画墨迹却已晕散,别说研究鼻孔了,我们连马的鼻子都看不清楚。
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查阅奥斯曼大师手下爱的细密画家们些年来为各种书籍所绘的马,寻找同样有问题的马鼻孔。由于尚未完成的庆典叙事诗描述各个行业团体在苏丹陛下面前步行游行,因此在两百五十幅插画中,几乎没几匹马。于是,在苏丹的允许下,我们派人到各处去取书,包括存放某些图画书、样本手册,以及新编书籍的手抄本绘画坊,还有苏丹的私人寝宫和后宫,拿回所有尚未被收藏锁入宫廷宝库保存的书册。
从一位小王子的殿阁找到的《胜利之书》里,有一幅双页插画,内容叙述在济盖特瓦尔围城中身亡的苏莱曼大帝苏丹的葬礼仪式。我们首先检查额头有白斑的栗色马、拖着灵车的羚羊眼灰马,以及其他身披华丽马鞍毯与刺绣马鞍的忧伤马匹。它们全都出自蝴蝶、橄榄与鹳鸟之手。这些马,无论是拖曳着大车轮的灵车,还是立站直,用湿润的眼睛望着红覆盖的主人尸体,皆以同样优雅的姿势站立。这种姿势仿照赫拉特前辈大师的绘画,也就是,一条前腿骄傲地向前延伸,旁边另一条腿则直直地竖在地面。它们的脖子长而弯,尾巴整齐绑起,鬃毛也经过修剪和梳理,然而,所有马的鼻子都没有我们所要寻找的问题。同样地,尽管无数指挥官、学者和教长前来参加葬礼仪式,立正站立于四周的山顶,向辞世的莱曼苏丹致敬,但他们骑乘的千百匹马之中,也没有任何一匹拥有此项异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