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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满松开门放他进来,他一进屋先把母鸡放了,甩着胳膊说好沉好沉。母鸡咯咯叫,拍翅膀乱飞,厨房里被它搅得迈不开脚。钟满说这叫我怎么办呐,我从没杀过鸡。男人笑嘻嘻看她,说宰个鸡也不会吗?她说不会。男人说再说吧,你爸爸在哪里?她指指里面,带男人走进去。爸爸躺在床上,钟满说,爸爸,有人来看你,他说是你弟弟。爸爸微微侧过头,眯了眯眼睛,并没有什么反应。男人说,大哥,你不认识我了?几十年了,一转眼就这么过了。我是得志啊,我走的那年六岁,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一起抽陀螺玩的,陀螺只有一个,二哥坏,不给我玩,你每次都帮我,记不记得?
爸爸的眼睛眨了眨,钟满想他记得了,那么他真的是二叔。她凭空多了个二叔出来。她这才真正看清这个男人,穿一件土黄色棉衣,双手红彤彤的,嘴唇皴裂了皮,头发里夹着乱七八糟的刨花。见她盯着自己,二叔用手掌抖了抖头发,笑着说,刚做完活儿出来。原来他是个木匠。二叔问她几岁了,她回答二十八。都二十八了?二叔惊讶道,成家了没?她说没有。二叔说,唔,我也没有。她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陌生男人登堂入室好像就是为了告诉她这句话。她一时窘迫,跑到厨房去,看见那只鸡折腾得满地都是绒毛。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的人,她周围的人都结了婚,没有落单的。二叔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她看着他出门,手肘上磨光了两块油垢。她觉得某种防线被打破了,原来真有人一辈子结不了婚。二叔走到楼梯口她还懵懵懂懂,忽然向门外喊,那鳖怎么吃啊?二叔回道,鳖?你以为那是鳖?那是个乌龟!
她不敢杀龟,颤巍巍把鸡引进塑料袋里一起提到菜市场,付两块钱叫人杀了,乌龟往水里放生了。这龟不小,怕吃了折寿。
钟满工作的地方也有男人,但他们从来不会注意到她。他们注意的是田静,晓欢,那些美女。她走进走出不会有一双眼睛望向她,即使抬起头来,也很快低下去。她一度很喜欢里面一个白白净净的大男孩,也是学校刚毕业的,瘦高瘦高,梳最时髦的贝克汉姆头。他的座位就靠门边,那一段时间她总是多上几次厕所,手洗完不擦干,进门时甩来甩去,有时问他借纸巾。他对她倒没有敌意,有两次也来女生堆里搭讪。有人说他要追晓欢,晓欢说,穷鬼,又没前途,谁要他。钟满也就作罢了。
其他地方很难接触到男人,她没有社交活动,公司家里两头跑,同学又都不联络。还是要靠工作,她想,但有些东西,见不到真人好像就缥缥缈缈。她是指有个男人,总是打电话找她,有时几天一次,有时一天几次。第一次打来时他问一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