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帝、在自然界寻觅善的信心,我也开始失却对良善的信心。
但是,法西斯主义的黑暗在我面前展现得越多越广,我就愈发清楚地看到,人性不可遏止地继续存在于倒在染满鲜血的国土上、倒在毒气室大门旁的人们的身上。
我在地狱里锻炼自己的信念。我的信念自焚尸炉的火焰中涌出,穿过毒气室的水泥墙。我看到,不是人在与恶的搏争中软弱无力。我看到,是强大无比的恶在与人的斗争中束手无策。在无一定意义的良善的软弱无力中有着它那永生不灭的奥秘。它是不可战胜的。它越傻里傻气,越无一定的意义,越软弱无力,它就愈发巨大。恶在它面前束手无策!先知、布道者、宗教改革家、首领和领袖们在它面前无能为力。它这种盲目无声的爱,才是人的意义所在。
人的历史并非一场善极力战胜恶的大战。人的历史是一场强大的恶极力把人性的种子碾成齑粉的大战。但倘若今天人性没有在人身上被扼杀,那么恶已经不能取胜。
莫斯托夫斯科伊读完后,半闭着眼睛坐了一些时候。
是的,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人写的。这是一场精神贫乏的悲剧!
他泄气地宣称,上天空空如也……他把生存看做一场人人反对人人的战争。而最后他老调重弹,大谈老太婆的良善,并且打算用灌肠子的喷嘴扑灭世界之火。这一切多么可悲!
米哈伊尔。西多罗维奇孤独地望着灰墙,记起浅蓝色安乐椅和同利斯的谈话,心情十分沉重。这不是头脑的厌烦,而是心灵的苦闷,呼吸变得十分困难。看来,他对伊孔尼科夫的猜疑是徒劳的。疯老头所写的东西不仅引起他,而且引起晚上与他谈话的那个丑恶之徒的鄙夷。他再次思考自己对切尔涅佐夫的感情,思考对他的蔑视和憎恨,秘密警察谈到这种人时也表现出同样的情绪。惶惑不安的苦闷和孤寂攫住了他,显得比肉体的痛苦更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