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纸放在床边的破旧木桌上。从削得只剩下最后一截的铅笔头和塞满炉膛的纸灰来看,他原本写了许多文字,但最终决定不透露他的见闻,只留下一些语焉不详的暗示。仅存的残缺片段仅仅是疯狂的警告,怪异地倒着写下潦草字母——显然是因为苦难而心智错乱之下的胡言乱语——读起来感觉也是这样。对一个向来感觉迟钝和讲求实际的人而言,会写出这么一段文字委实令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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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尸时法医发现,年轻人克雷体内的所有器官都从右到左反了过来,就好像他曾被内外调转了一遍似的。他难道一直就是这样吗?当时谁也说不清,然而后来从军方的记录得知,1919年5月艾德退役时身体完全正常。究竟是什么地方搞错了,还是确实发生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变异过程,这个问题到现在依然没有得到解答,同样找不到答案的还有他额头上那个宛如象形文字的疤痕。
人们对土丘的探索到此为止。接下来到现在的八年间,再也没有人靠近那地方,连愿意拿起望远镜看它的人都寥寥无几。人们时不时紧张地瞥向突兀耸立于平原上、西方天空映衬下的孤独山丘,见到白天巡行的黑色身影和夜晚舞动的闪烁鬼火就会不寒而栗。人们不折不扣地接受了现实,认为那东西是个不该被探索的谜团,全村一致赞同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说到底,想避开这座山丘其实很容易,因为其他各个方向都有无穷的空间可资利用,人们的社会生活只遵循既定的轨道展开。村庄朝着土丘的那一侧始终连个辙印都没有,就仿佛那里是水域、沼泽或沙漠。然而警告孩童和外来者远离土丘的惊恐传闻很快沉寂,嗜血的印第安鬼魂和被他杀死的女人的平淡故事再次抬头,为人类这种生物的迟钝和欠缺想象力写下了一个古怪的注脚。只有保留地的印第安部落和康普顿奶奶这种多虑的老一辈还记得那邪恶景象背后的暗示和回来后性情大变、精神崩溃者的胡言乱语所蕴含的深刻威胁。
时间很晚了,等克莱德讲完所有事情,康普顿奶奶早已上楼歇息。我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个令人恐惧的谜团,然而与理性的唯物主义相矛盾的任何想法都让我感到厌恶。对探访土丘的那么多人来说,是何等力量催生了疯狂,还有逃跑与游荡的冲动?这些故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却更多地驱策了我,而不是阻挡我的脚步。我当然必须追根究底,只要我能保持头脑冷静和意志坚定,就应该能查明真相。康普顿读懂了我的情绪,担忧地摇着头。他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们离开木屋,走进安静的侧街或小巷,在8月渐亏的月亮下走了一段路,来到房屋变得稀疏的地方。半轮月亮还很低,月光尚未掩住天空中的诸多星辰,因此我不但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