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他想着。这一大片乡野,听听它!一点儿声响也没有。这么充盈的静谧,米莉,不知你对它会作何感受?你可会呐喊:住嘴,住嘴!米莉,米莉。他感到悲哀。
米莉不在这儿,猎犬也不
无数演员。他感觉好似他已远离一场大型降魂会,远离一切呢呢喃喃的幽魂。他正脱离一个骇人的不真实,进入一个因为新奇而显得不真实的真实中。
漆黑的陆地滑掠而逝,他漂向山区乡间。十几年来头一遭,繁星出现在他的上方,宛若回转的火轮成列移动。他看见一枚巨大的众星之神在天际冒现,仿佛要从天上翻落压扁他。
他仰身漂流,提箱渐渐灌满了水,沉没;河水徐缓,悠然远离那些拿幻影当早餐、蒸气当午饭、烟雾当晚餐的人们;它舒适畅快地载着他,终于给了他闲暇去思考这个月,这一年和岁岁年年累积的一生。他聆听自己的心跳渐缓,他的思绪不再跟着血液激冲。
此刻他瞧见月亮低挂在天边。月亮挂在那儿,那么月光是什么造成的?是太阳,当然。那又是什么使太阳发光?是它本身燃烧的火。而太阳持续不停,日复一日,燃烧又燃烧。太阳和时间。太阳和时间和燃烧。燃烧。河水轻轻荡着他前行。燃烧。太阳和地球上的每一面时钟。一切在他脑海中凑拢,形成一个结论。经过陆地上的漫长漂泊和河里的短暂漂流之后,他明白为什么这辈子再也不可以焚烧了。
太阳天天燃烧。它烧掉了时间。就算没有它的助纣为虐,世界照旧仓促轮回,绕着它自个儿的轴心旋转,而时间忙着燃烧岁月和人。所以,要是他也帮着消防员们一块儿焚书烧屋,而太阳又烧掉时间,那么一切都给烧了!
总有一个得停止焚烧。太阳不会停止,这是绝对的。所以看来非得蒙塔格和数小时之前与他共事的那些人住手才行。无论如何,保存和挽救的工作必须重新开始,也必须有人来做这保存和挽救的工作,保存在书里,在记录里,在人脑中,只要是安全的,不会遭受蛾蚁、蠹虫、锈蚀和风化,还有带火柴的人的破坏,任何法子都行。这世界充斥着各种形式和规模的焚烧。石棉织造工业同业公会得尽快开张才行。
他感到脚跟撞着陆地,触及小圆石和大石块,摩擦着沙子。河水已将他漂送到岸边。
他细瞧那庞硕的黑色生物,没有眼睛,没有光亮,没有形状,只有绵延数千英里犹不愿终止的幅员,还有它那正等着他的草丘和森林。
他踌躇不愿离开舒畅的水流,预期猎犬正在岸上守候。林木极可能突然间在直升机带来的强风下扑腾乱颤。
但高空只有寻常的秋风,像另一条河流似的轻荡。为什么猎犬没奔来?为什么搜索行动转回内陆?蒙塔格细听。没有声响,什么也没有。